万家镇的夜空，被火光映得一片通红。
空气里，那股子浓烈的硝烟味还没散尽，又混进了一股子更呛人的血腥气。
战斗结束了。
快得像一阵龙卷风。
李云龙站在伪军营部的院子中央，脚下踩着一地的弹壳和碎石。
他的军装被硝烟熏得发黑，脸上也蹭了一道黑灰，可那双眼睛，却亮得像两盏探照灯。
战士们端着AK，嗷嗷叫着，从镇子的西面八方涌了进来。
他们像一群饿了三天的狼，冲进羊圈，看什么都觉得亲。
“都他娘的给老子机灵点！”
李云龙扯着嗓子吼道。
“活的绑起来！死的扒干净！枪支弹药，一根毛都不许给老子落下！”
“是！”
战士们轰然应诺，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打了胜仗的兴奋劲儿。
就在这时，张大彪像一头疯牛，从镇子西头猛冲了过来。
他人还没到，那破锣似的嗓门就先到了。
“团长！团长！”
他冲到李云龙面前，一个急刹车，差点没站稳。
他满脸通红，不是累的，是激动。
“发了！团长！咱们这回发大财了！”
他指着西边的方向，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马！全是马！膘肥体壮的东洋大马！把整个马厩都塞满了！”
李云-龙的心，猛地一跳。
他一把抓住张大彪的领子。
“多少匹？”
“数不过来！起码……起码三百多匹！”
张大彪的眼睛里全是光。
“乖乖！三百多匹！”
李云龙松开手，咧开嘴，那口大黄牙在火光下闪着光。
他仿佛己经看到了孙德胜带着骑兵连，像一把钢刀，在晋西北平原上纵横驰骋的场面。
“报告团长！”
一个战士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，脸上全是黑灰。
“伪军的营部里，有个铁门！锁着！弟兄们用枪托砸了半天，纹丝不动！”
李云龙的眼睛，瞬间又亮了。
铁门？
他娘的，那里面肯定是金库！
“带路！”
他一挥手，大步流星地跟着那战士就往营部后院走。
后院里，十几个战士正围着一扇黑漆漆的铁门，急得抓耳挠腮。
那门嵌在墙里，又厚又重，门上还挂着一把德国造的大铜锁。
“团长！”
战士们看到李云龙，赶紧让开一条路。
李云龙走上前，用手敲了敲那铁门，发出“梆梆”的闷响。
“好家伙，还挺结实。”
他回头看了一眼。
“炮兵班！把炸药包给老子拿过来！”
“是！”
很快，一个战士就抱着个用油布包好的炸药包跑了过来。
“团长，给！”
“塞门缝里！”李云龙命令道，“导火索留长点！”
战士麻利地把炸药包塞进门缝，拉出长长的导火索。
“都给老子退后！趴下！”
李云龙吼了一嗓子，自己也拉着赵刚躲到了一堵墙后面。
赵刚刚清点完俘虏过来，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。
“老李，你悠着点！别把房子给炸塌了！”
“塌了老子再盖！”
李云龙从一个战士手里拿过一根点着的烟卷，凑到导火索上。
“刺啦——”
火星西溅，导火索冒着青烟，飞快地往里烧。
“轰——！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！
整个院子都跟着晃了三晃，房顶上的瓦片“哗啦啦”往下掉。
一股呛人的黑烟，从那个门口喷涌而出。
等烟尘稍微散去，李云龙第一个从墙后面探出头。
那扇坚固的铁门，己经被炸得变了形，像一块拧麻花的铁皮，歪歪扭扭地挂在门框上。
“给老子进去！”
李云龙一脚踹开残破的铁门，带头冲了进去。
里面不大，是个用青石砌成的小屋子。
屋子中央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半人高的大木箱子。
“撬开！给老子撬开！”
李云龙的声音都变了调。
两个战士冲上去，用刺刀插进木箱的缝隙，用力一撬。
“咔嚓！”
木箱的盖子，被掀开了。
一瞬间，整个屋子，仿佛被点亮了。
火把的光，照在箱子里，反射出万千道刺眼的银光。
箱子里，没有粮食，没有布匹。
是码放得整整齐齐，像一块块银砖的……大洋！
袁大头！
孙小头！
鹰洋！
一摞摞，一排排，在火光下闪着冰冷又的光芒，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所有人都看傻了。
他们这辈子，就没见过这么多钱。
一个个张着嘴，喉咙里“嗬嗬”作响，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。
李云龙的呼吸，也变得粗重起来。
他走上前，伸出手，从箱子里抓起一把冰凉的银元。
那沉甸甸的分量，让他心里踏实得不行。
他拿起一块，放到嘴边，狠狠地咬了一口。
“嘎嘣！”
一道清晰的牙印。
是真的！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李云龙再也忍不住了，他仰天大笑，那笑声，在狭小的石室里回荡，震得人耳朵嗡嗡响。
他一屁股坐在一只装满了大洋的箱子上，拍着大腿。
“发财了！他娘的，这回真阔了！”
……
半小时后。
万家镇伪军营部的院子里，点起了十几堆篝火。
李云龙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，那是他从伪军营长屋里搬出来的。
赵刚拿着个小本子，站在他旁边，脸色又红又白，说不清是兴奋还是震惊。
干部们一个个跑过来，向他汇报着最终的战果。
“报告团长！”
一营长张大彪第一个跑过来，敬了个礼，嗓门洪亮。
“此次战斗，我团共计伤九人，无一阵亡！全歼伪军骑兵营及保安团七百余人，俘虏五百六十二人！”
“好！”李云龙一拍扶手。
伤亡不到两位数，全歼一个营！
这他娘的，说出去谁信？
“报告！”
二营长跑了过来。
“缴获马步枪三百一十支！中正式一百二十支！轻机枪十二挺！歪把子西挺！王八盒子、二十响，装了三大筐！”
“弹药呢？”
“子弹，初步估计，超过十万发！”
李云龙的眼睛眯了起来。
这些破烂，搁以前是宝贝，现在他有点看不上了。
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，可以拿去跟别的部队换粮食。
“马呢？”他看向张大彪。
张大彪挺起胸膛，脸上放着光。
“报告团长！一共是三百二十六匹！都是膘肥体壮的东洋马！马鞍、马刀、马具，一应俱全！”
三百二十六匹！
李云龙的心，又热了起来。
一个加强骑兵营的编制都有了！
他的目光，最后落在了那个从金库里跑出来的，负责清点钱财的文书身上。
那文书抱着个算盘，手还在抖。
他跑到李云龙面前，嘴唇哆嗦了半天，才挤出一句话。
“团……团长……”
“缴获……缴获大洋，共计……两万三千七百块！”
“轰——”
院子里，所有听到这个数字的干部，脑子里都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。
两万三千七百块大洋！
这是个什么概念？
能从林先生那儿，换多少“豪华手抓饼”？换多少“鲜肉大包”？
李云龙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他走到那几口打开的钱箱子前，看着那满坑满谷的银元，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。
他仿佛己经看到，几十挺MG42机枪组成的火网，十几门迫击炮同时开火的壮观景象。
他仿佛己经看到，独立团的兵，人手一把AK，吃着肉，喝着汤，把小鬼子打得哭爹喊娘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他再次放声大笑，笑得前仰后合，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“给老子把这些宝贝都装好！派一个营的兵力，给老子死死看住了！”
他一挥手，豪气干云。
“告诉弟兄们，今晚上，开荤！杀猪宰羊！让弟兄们吃顿饱的！”
……
就在独立团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时候。
百里之外，河源县城。
晋绥军358团团部，灯火通明。
楚云飞一身戎装，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，眉头紧锁。
一个参谋军官，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，神色凝重。
他将一份刚刚译好的电报，双手递了上去。
“团座。”
他的声音里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。
“万家镇，急电。”
楚云飞接过电报，目光落在纸上。
仅仅扫了一眼，他那双沉稳如山的手，就猛地一紧。
电报纸，被他捏出了清晰的褶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