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云龙的手指头，像一根钉子，死死地戳在地图上那三个字上。
万家镇。
他的眼睛里，冒着绿光，像一头在黑夜里盯上了羊圈的饿狼。
尖刀营的训练上了正轨，赵刚那个秀才，拿着林先生给的小册子，真就把那群新兵蛋子训得有模有样。
可李云龙的心，又野了。
步兵，那是铁脚板。
跑得再快，两条腿也撵不上鬼子的汽车轮子。
他娘的，还得有马蹄子才行。
“团长。”
张大彪掀开门帘走了进来，脸上还带着靶场的硝烟味。
“尖刀营今天的实弹射击，成绩上来了！照着政委那法子练，子弹省了一半，命中率反倒高了三成！”
张大彪的脸上，全是兴奋。
李云龙“嗯”了一声，眼睛还粘在地图上，没挪开。
“大彪，你过来。”
他招了招手。
张大彪凑了过去，顺着李云龙的手指看去。
“万家镇？”
“看到没？”李云龙的嗓音有些沙哑，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。
“伪军皇协军的一个骑兵营，就驻扎在这儿！”
他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。
“几百匹东洋高头大马！膘肥体壮！几百把锃亮的马刀！”
他猛地一拍张大彪的肩膀。
“要是把这支骑兵营给老子拉过来，咱独立团，就能在晋西北横着走！”
张大彪的瞳孔，也跟着亮了一下。
骑兵！
那是何等的威风！
在平原上驰骋起来，像一阵风，像一把出鞘的利刃，来去自如！
可那光亮，很快就暗了下去。
他苦笑了一下，挠了挠后脑勺。
“团长，这想法是好。”
“可……可咱们哪有那个家底啊？”
他掰着指头给李云龙算账。
“咱们现在步兵换装的钱，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。这马，可比人金贵多了，光吃草料就得一大笔开销。”
“再说，这万家镇是个大镇，西周有围墙，街口有炮楼，伪军一个营，加上警察队、保安团，小一千号人呢！硬啃的话，咱们这点家底，不够塞牙缝的。”
“谁说要买了？”
李云龙嘿嘿一笑，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子蛮横。
“老子要去抢！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。
“不仅要抢马，还要抢钱！”
他指着地图上的万家镇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
“我打听过了，再过五天，就是伪军发军饷的日子！他娘的，咱们正好来个一锅端！”
“有了钱，还愁没草料？有了钱，咱们就能跟林先生换点大家伙！”
张大彪听得心惊肉跳。
抢伪军的军饷？
这胆子，也太大了。
“老李，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？”
赵刚的声音，从门口传来。
他拿着那本手绘的训练手册走了进来，正准备跟李云龙商量下一步的训练计划。
一进门，就看到李云龙和张大彪两个人，脑袋凑在一起，对着地图指指点点，表情活像两个准备拦路抢劫的土匪。
李云龙看到赵刚，也不藏着掖着。
他把自己的计划，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
赵刚听完，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“胡闹！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但很严肃。
“我不同意！”
他走到地图前，指着万家镇。
“第一，我军的纪律不允许我们主动劫掠钱财！那是土匪行径！”
“第二，我们刚刚换装，部队的战斗力还没完全形成，战术配合也需要磨合，现在发动大规模进攻，太冒险了！”
“狗屁的纪律！”李云龙的牛脾气上来了，“老子抢的是伪军的钱！是他们帮着鬼子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！老子这是劫富济贫，替天行道！”
他瞪着赵刚，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。
“再说了，你以为老子是为了自己发财？啊？”
“老子是为了谁？是为了独立团一千多号弟兄！有了钱，就能换来机关枪！换来迫击炮！战士们上了战场，就能少流血！”
“你那套大道理，能换来子弹吗？能换来炮弹吗？”
“你这是强词夺理！”赵刚的脸也涨红了。
“老子这是他娘的现实！”李云-龙吼了回去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压了压火气，语气缓和了一些。
他指着地图，眼睛里闪着光，那是一种对未来战场的憧憬。
“老赵，你是个文化人，你闭上眼，你想想。”
“咱们的尖刀营，人手一把AK，火力比鬼子一个中队都猛！等咱们有了骑兵连，孙德胜带着三百多骑兵，从两翼迂回穿插，像两把尖刀，首插鬼子的屁股！”
“张大彪的炮兵排，再给他来个中心开花！”
“步兵正面强攻，骑兵两翼包抄，炮兵火力覆盖！他娘的，这叫立体化作战！这仗打起来，才叫一个过瘾！”
李云龙说得唾沫横飞，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，己经在他眼前上演。
张大彪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。
赵刚沉默了。
他看着李云龙，看着他那张黝黑的脸上，洋溢着一种对胜利的极度渴望和对战术的天才构想。
他不得不承认，李云龙描述的这幅画面，极具诱惑力。
步兵的火力升级，让曾经许多不敢想的战术，变成了可能。
李云龙的野心，就像被浇了油的火，一下子烧得更旺了。
他不仅仅满足于步兵的强大。
他要的，是一支能跑，能打，能冲，能防的立体化部队。
赵刚的内心，开始动摇。
他看着地图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“你的想法，在战术上是成立的。”
他终于开口了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但是，万家镇的防御工事是最大的难题。我们缺少有效的攻坚武器，如果强攻不下，陷入巷战，伤亡会非常大。”
李云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。
“所以，我们才要抢他娘的军饷！”
他一拍桌子，眼睛亮得吓人。
“只要有了足够的大洋，我就能从林先生那儿，换来真正的大家伙！”
“到时候，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炮楼，就是鬼子的县城，老子也敢去摸一摸！”
赵刚看着李云龙，良久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他知道，自己这个政委，又一次被这个泥腿子团长给说服了。
不是被他的歪理，而是被他对胜利的执着，和那看似疯狂却又暗含逻辑的战争构想。
“好。”
赵刚深吸一口气。
“要打，就必须制定周密的作战计划！情报、后勤、兵力部署，一个都不能少！”
“那还用说！”
李云龙咧开嘴，露出一口大黄牙，那笑容，灿烂得像得了手的狐狸。
他猛地一挥手，中气十足地吼道。
“传我命令！”
“全团连级以上干部，半小时后，到团部开作战会议！”
“他娘的，老子要让全晋西北都知道，咱们独立团，不仅有铁脚板，还要有马蹄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