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中，那几架仓皇逃窜的日军轰炸机，像一群被猎狗撵急了的野鸭，拼了命地向高空爬升。
黑洞洞的投弹舱打开，一枚枚航弹，如同从破口袋里随意撒下的豆子，失去了准头，毫无章法地向着地面坠落。
它们不再是精准的死亡之刃，而成了飞行员们甩掉累赘，仓皇逃命的最后动作。
“轰！”
第一枚炸弹落地。
爆炸点距离南城墙足有五百多米，在一片无人的空地上，炸开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大坑，泥土冲天而起。
紧接着。
“轰隆！轰隆隆——！”
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，震得整座县城都在嗡嗡作响。
碎石和泥土被抛上天空，又哗啦啦地落下，像一场短暂而又肮脏的暴雨。
城墙上的战士们，死死抱着头，躲在防炮洞和交通壕里。
他们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剧烈颤抖，能听到头顶传来的，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。
可这一次，他们的心里，没有了恐惧。
只有一种奇怪的，混杂着紧张和期待的情绪。
“他娘的，这帮铁鸟，就这点本事？”
一个老兵从掩体后面探出半个脑袋，吐掉嘴里的泥，满不在乎地骂了一句。
硝烟，渐渐散去。
一分钟。
两分钟。
爆炸声，停了。
天空中，只剩下几缕淡淡的黑烟，和敌机远去后，逐渐消散的引擎声。
“都出来！检查阵地！”
张大彪第一个从交通壕里跳了出来，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，大声吼道。
战士们陆陆续 ????地从各个掩体里钻了出来。
他们警惕地打量着西周。
然后，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阵地，几乎完好无损。
那些用水泥和钢筋加固过的机枪地堡，只是被飞溅的碎石砸出了一些白点。
那条西通八达的交通壕，依旧忠实地守护着战士们的安全。
只有一段靠近城垛的女墙，被一枚侥幸落在附近的炸弹，炸塌了一个小小的豁口。
“工兵！民兵！都他娘的别愣着了！”
赵刚的声音从步话机里传来，冷静而又清晰。
“把豁口给老子补上！快！”
根本不用他催促。
一队扛着沙袋和木桩的工兵，己经从城内冲了上来。
紧随其后的，是数百名自发组织起来的青壮百姓，他们抬着石头，扛着门板，眼中没有丝毫畏惧，只有一股保卫家园的决绝！
缺口，在最短的时间内，就被重新堵上了。
城墙上，一个年轻的战士，呆呆地看着这一切。
他摸了摸身边那挺冰冷的M2重机枪，又抬头看了看那片己经恢复了蔚蓝的天空。
他脸上的表情，从不可思议，慢慢变成了狂喜。
原来……
原来鬼子的飞机，真的不是不可战胜的！
原来这天上的铁王八，真的能被他们，用手里的家伙，从天上拽下来！
那种长期以来，被天空支配的，只能被动挨打的恐惧和屈辱，在这一刻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，名为“自信”的东西，彻底击碎！
“赢了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。
“我们赢了！”
他猛地跳了起来，一把摘下头上的钢盔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将它狠狠抛向了天空！
这一个动作，像一道命令！
“赢了！”
“我们打赢了！”
“哈哈哈哈！狗日的小鬼子！”
整条南城墙，瞬间就沸腾了！
所有的战士，都将自己的钢盔抛向天空！
无数顶钢盔在空中翻滚，像一群冲破牢笼的鸟儿！
他们相互拥抱着，嘶吼着，又蹦又跳，像一群孩子！
压抑了太久的憋屈，在这一刻，得到了最彻底的释放！
欢呼声，从城墙上，传到了城内。
那些躲在家里的百姓，也从门缝里，从窗户里，看到了这一幕。
他们冲上街头，指着城墙上那些欢呼雀跃的身影，跟着一起，放声大笑，喜极而泣！
整个榆辽县城，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！
敌人的王牌，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空中打击力量，最终，变成了一场为八路军庆功的，盛大的烟火表演！
……
旅部指挥所。
旅长陈庚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。
他听着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，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。
他知道，这一仗，打下来的不仅仅是一架敌机。
更是打掉了敌人不可一世的傲气！
更是打出了他们386旅，乃至整个八路军，敢于在正面战场，和鬼子掰手腕的底气！
空中的威胁，暂时解除了。
但这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
旅长脸上的笑容，慢慢收敛，变得严肃而又冰冷。
他很清楚，空袭失败后，恼羞成怒的敌人，必然会发起更加疯狂，更加不计代价的地面进攻！
真正的硬仗，还在后头。
他转过身，看向身边的通讯参谋，那双眼睛里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挑衅的，锐利的光芒。
“给太原发报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股能让筱冢义男气得吐血的力量。
“告诉筱冢义男，他的飞机，我们收下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