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炮团成立的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。
旅长陈庚披着件大衣，兴冲冲地就往后山新划出来的炮兵阵地赶。
他脑子里，全是炮弹呼啸，地动山摇的画面。
可等他到了地方，看到的景象，却让他脸上的笑容，一点点僵住了。
山谷里，十几门崭新的M2A1榴弹炮，像一排钢铁巨兽，威风凛凛地趴窝。
炮管昂扬，炮身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。
可炮的周围，围着一圈又一圈的战士，个个伸长了脖子，脸上的表情，跟看天书没什么两样。
没人训练，没人操作。
战士们只是围着炮，指指点点，满眼都是好奇和茫然。
一个胆子大的，伸手摸了摸炮身上那个复杂的高低机转盘，又赶紧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。
“旅长！”
新上任的炮兵团长王承柱，一路小跑过来，脸上全是愁苦。
李云龙也跟在旁边，他也是一大早就跑来看热闹，结果看了半天，除了觉得这炮够大够威风，啥也没看懂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旅长陈庚的脸沉了下来，“炮都发下去了，怎么还不开始训练？”
王承柱哭丧着脸，指着那门炮。
“旅长，不是我们不想练啊！”
“您看这炮，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刻度和数字，还有好几个转盘，旁边那箱子里，还放着一堆咱们谁也看不懂的三角尺和计算表。”
“别说开炮了，我们现在连这炮是干啥用的都还没整明白！”
李云龙在一旁，不耐烦地插嘴。
“这有啥难的？”
“把炮弹从屁股后面塞进去，炮口对着鬼子，绳子一拉，不就完事了？”
王承柱的脸更苦了。
“团长，这玩意儿跟咱们的迫击炮不一样啊！”
“林顾问给的那个‘说明书’上画着，这炮能打二十多里地！这要是算错一个数，炮弹指不定就落到咱们自己人头上了！”
旅长的心，咯噔一下，沉了下去。
他这才意识到一个被狂喜冲昏了头脑的，致命的问题。
他有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。
可他手底下，竟然没有一个会使刀的刀客！
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一门榴弹炮前，亲自俯下身子查看。
炮身上，那些精密的，代表着射角、方向、密位的刻度，在他眼里，跟鬼画符没什么区别。
他这才明白，这己经不是靠着经验和感觉就能玩得转的武器了。
这东西，需要知识！
需要懂数学，懂物理，懂那些他听都没听过的什么三角函数，什么弹道解算！
“他娘的！”
旅长猛地首起身子，一脚踹在炮轮上，发出“哐”的一声闷响。
“传我命令！”
他对着身后的参谋吼道。
“在全旅，有一个算一个，给老子找！凡是读过高小的，认识字的，会算数的，都给老子找出来！”
“老子就不信了，几万人的队伍，还找不出几个能摆弄这铁疙瘩的文化人！”
命令像风一样，传遍了386旅的每一个角落。
半天后。
结果送到了旅部。
旅长看着那份名单，手都在抖。
全旅上下，符合“高小毕业”这个条件的，加起来不到二十个人。
这里面，大部分还都是政工干部。
真正懂算术的，只有几个以前在城里当过账房先生，只会用算盘的后勤人员。
至于懂什么三角函数，能解算弹道……
一个都没有！
“完了……”
旅长一屁股瘫坐在马扎上，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。
他看着地图上那个刚刚被他画上重重红圈的“重炮团”番号，觉得无比的讽刺。
“有炮没人会用……有炮没人会用……”
他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，眼神空洞。
“这不是拿着金饭碗要饭吗！”
李云龙在一旁，也蔫了。
他那套“亮剑精神”，在这堆冰冷的，需要用知识去驱动的钢铁面前，第一次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窑洞里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就在这时。
旅长猛地抬起头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，突然爆出两团精光！
他想起来了！
他怎么把那两个宝贝给忘了！
一个，是燕京大学毕业，正儿八经的高材生，赵刚！
另一个，是能凭空拿出各种“说明书”，能设计出天罗地网，背景神秘得像个神仙的，林默！
对啊！
他这里，有两个全中国都找不出几个的顶级人才！
“老李！”
旅长猛地站了起来，一把抓住李云龙的胳膊，那力气大得，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！
“走！跟我去找人！”
“找谁？”李云龙被他吓了一跳。
“找咱们的救命稻草！”
……
独立团团部。
赵刚和林默，正在审阅从山本一木嘴里掏出来的情报。
门帘猛地被人掀开，旅长和李云龙像两头发怒的公牛，闯了进来。
“赵政委！林顾问！”
旅长开门见山，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，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急火攻心的沙哑。
“出大事了！”
赵刚放下手里的文件，站起身。
“旅长，怎么了？”
旅长走到两人面前，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于请求的神色。
他指着后山的方向，一字一顿地说道。
“咱们的重炮团，趴窝了！”
“全旅上下，找不出一个能玩得转那宝贝疙瘩的人！”
他看着赵刚，又看向林默，那眼神，像是在看两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。
“你们两个，一个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，一个是能拿出各种神仙图纸的大顾问！”
“这事，只有你们能解决！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几乎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，带着命令口吻的祈求，说道：
“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！”
“教也好，训也罢！”
“这个炮兵团的教官，你们两个，当也得当，不当……也得给老子当！”
“一个月！”
“我只要你们，在一个月之内，给老子带出一批能把炮弹，精准地砸到鬼子头上的炮兵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