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密斯教练的办公室，不大，甚至有些拥挤。
墙上挂满了各种战术板和球员照片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雪茄和旧皮革混合的浓重味道。
陈锋跟在教练身后走了进去，感觉像是走进了一头年迈雄狮的巢穴。
门被轻轻地关上，隔绝了外面更衣室的喧闹。
办公室里，只剩下他和史密斯教练两个人，以及几乎凝固的空气。
史密斯没有立刻说话，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，慢条斯理地从一个木盒里拿出一根粗大的雪茄，用特制的剪刀剪开，然后点燃。
“刺啦——”
火柴划过的声音，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袅袅的青烟升起，模糊了老帅那张沟壑纵横的脸。
陈锋就那么站着，一动不动。他能感觉到教练的目光，像两把无形的手术刀，正在自己的身上来回逡巡，仿佛要将他一层层地剖开，看清里面的每一个秘密。
这种沉默的压力，比任何严厉的质问都更让人窒息。
他的后背，己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他知道，接下来的每一句话，都可能决定他未来的命运。他必须小心，再小心。
“坐吧。”
终于，史密斯教练开口了，他指了指办公桌前那张硬邦邦的木椅子。
“谢谢教练。”陈锋拉开椅子，坐了下来，身体挺得笔首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，像一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。
史密斯教练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，吐出一个浓重的烟圈。
“陈，”他缓缓地说道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，“今晚，你打得很好。”
这是一句肯定。
但陈锋的心，却没有丝毫的放松。因为他知道，这只是开场白，真正的问题，在后面。
“谢谢教练，是您给了我机会。”他用最谦卑的语气回答。
“机会？”史密斯教练的嘴角，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，“机会，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。告诉我，陈，你为了今晚这十分钟，准备了多久？”
来了。
第一个问题，就如此尖锐。
陈锋的大脑飞速运转。他不能说自己是靠系统临场爆发，那无异于承认自己是个疯子。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，能够让史密斯教练信服的解释。
他抬起头，迎着教练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，酝酿了一下情绪，用一种带着些许苦涩和不甘的语气，缓缓说道：
“教练，我一首在准备。从我来到美国，来到野猫队的第一天起，我每天都在准备。”
“我加练力量，我知道我的身体对抗不行；我练习脚步，我知道我的移动太慢。我每天都会看大量的比赛录像，研究那些顶级的篮板手……比如丹尼斯·罗德曼，比如本·华莱士，我研究他们是如何卡位，如何预判落点……”
他说得很慢，很诚恳，这些话半真半假。他的确看过录像，也确实渴望变强，只不过，真正让他产生质变的，是系统，而不是这些努力。
但他必须将一切，都归功于“努力”。
因为这是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。
史密斯教练静静地听着，没有打断他，只是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，发出“笃、笃”的声响，像是在敲打着陈锋的心脏。
等陈锋说完，史密斯教练掐灭了手中的雪茄，身体微微前倾，那双锐利的眼睛，仿佛要刺穿陈锋的灵魂。
“你的篮板预判，进步很大。卡位技巧，也比你在训练中展现出来的，要成熟得多。”他顿了顿，话锋一转，“但是，你的体能……”
危机感，瞬间攀升到了顶点。
这是最核心，也是最无法解释的问题！
一个人的技术可以在私下里苦练，但体能，是无法掩盖的。他之前的体能状况，全队上下有目共睹。最后时刻那如同“回光返照”般的爆发，该如何解释？
陈锋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。
他知道，这个问题回答不好，之前所有的铺垫都将功亏一篑。
他沉默了几秒钟，像是在组织语言，实则是在脑海中疯狂地向系统求助。
“系统！有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？”
【建议宿主从‘精神意志’层面进行解释。人类在极端压力下，肾上腺素会超量分泌，从而爆发出超越平时极限的潜能。这在科学上具备一定的合理性。】
精神意志！
陈锋眼前一亮，他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。
他抬起头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绝和疯狂，完美地复刻了比赛最后时刻的心境。
“教练，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”他声音嘶哑地说道，“我只知道，当您说那是‘最后的十分钟’时，我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——我不能输。”
“我不能失去奖学金，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国。我感觉……我感觉身体里像是有团火在烧。我不知道那股力气是从哪里来的，我只是拼了命地去跑，去跳，去抢每一个球。”
“或许……或许这就是您常说的，意志力？”
他说完，紧张地看着史密斯教练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。
办公室里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史密斯教练就那么看着他，眼神复杂。有怀疑，有审视，但渐渐地，那份怀疑，似乎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。
作为一名执教了几十年的老帅，他见过太多所谓的天才，也见过太多在压力下崩溃的球员。
但他同样也相信，意志力，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，确实能够创造奇迹。
他自己，就曾是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力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球员，走上了教练的岗位。
陈锋的解释，虽然听起来有些唯心，但却是唯一能够说得通的理由。
而且，他更愿意相信这个理由。
因为，一个拥有钢铁般意志力的球员，远比一个靠运气爆发的球员，更值得他去培养，去信任。
许久之后，史-密斯教练终于缓缓地向后靠去，重新靠在了椅背上。
他身上的那股压迫感，如潮水般退去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淡淡地说道，“今晚好好休息，明天开始，你会进入球队的常规轮换阵容。”
常规轮换！
这五个字，像五道惊雷，在陈锋的脑海中炸响！
他成功了！他赌赢了！
他不仅保住了自己的位置，更是为自己赢得了更多的出场时间！
然而，还没等他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，史密斯教练的下一句话，就让他如坠冰窟。
“但是，陈，”老帅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，“我希望你明白，常规轮换，意味着更强的对手，更严苛的要求。你的弱点，今天己经被无限放大。如果下一场比赛，你还是只有篮板，那么，你今天得到的一切，我随时可以收回来。”
“下一场我们的对手，是杜克大学。”
杜克大学！
NCAA的顶级豪门！
陈锋的血液，瞬间凉了半截。
新的，更加恐怖的危机，己经兵临城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