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砚第一次见到沈彻,是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。那天下午阳光很好,透过巨大的玻璃窗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纸香和灰尘混合的味道。
他抱着一摞刚从古籍部借来的线装书,正费力地想找个空位,视线扫过靠窗的长桌时,顿住了。那里坐着一个人,背对着他,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。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,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。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建筑史,旁边放着一杯己经凉透的咖啡,瓷杯边缘留下淡淡的褐色印记。
林砚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去。他放书的动作很轻,尽量不发出声音,可还是不小心碰掉了夹在书页里的书签。那是一张很旧的手绘稿,画的是某个不知名教堂的穹顶,线条流畅而精准。
“抱歉。”他下意识地道歉,弯腰去捡。
对方转过头来。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,眉眼疏朗,鼻梁挺首,嘴唇的线条有些薄,却并不显得刻薄。他的眼睛很亮,像盛着午后的阳光,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,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
“没关系。”声音低沉,像大提琴的最低音,落在空气里,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。
林砚把书签递过去,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指,微凉的触感,像夏日里偶尔掠过的晚风。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,脸上有些发热,匆忙说了句“谢谢”,便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书,心脏却不合时宜地跳得快了些。
接下来的一个小时,两人都没再说话。林砚埋头看自己的书,是关于明清家具纹样的研究,那些繁复而精致的图案让他着迷。偶尔抬起头揉一揉发酸的脖子,视线总会不自觉地飘向对面的人。沈彻看得很专注,眉头微蹙,手指偶尔会在书页上轻轻敲击,像是在跟那些古老的建筑对话。
夕阳西下的时候,沈彻合上了书,开始收拾东西。林砚看着他把那本厚重的建筑史放进黑色的双肩包,又拿起那杯凉透的咖啡,犹豫了一下,还是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。
“我先走了。”他像是在跟林砚打招呼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“嗯。”林砚点点头,看着他走出阅览室,白色的衬衫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,首到消失在门口。
那天之后,林砚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地在图书馆寻找那个白色的身影。有时能看到,有时看不到。看到的时候,他会找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,默默地看书,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。看不到的时候,心里会空落落的,像少了点什么。
他们真正开始说话,是在一周后的一个雨天。那天雨下得很大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,模糊了窗外的景色。林砚没带伞,正站在图书馆门口发愁,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“没带伞?”
他转过身,看到沈彻站在不远处,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。雨珠顺着伞沿滴落,在他脚边积起小小的水洼。
“嗯。”林砚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。
“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,要不要一起走?”沈彻的语气很平淡,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。
林砚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好,谢谢。”
伞很大,足够两个人并肩走。雨点被隔绝在伞外,伞下形成一个安静的小世界。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,还有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的轻微声响。林砚刻意往边上靠了靠,避免碰到对方,可肩膀还是会偶尔不经意地碰到一起,每一次触碰,都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。
“你是学什么的?”沈彻先开了口,打破了沉默。
“我学历史的,主攻明清文化方向。”林砚回答,“你呢?看你总在看建筑相关的书。”
“建筑设计。”沈彻说,“对古建筑比较感兴趣。”
“难怪,”林砚笑了笑,“上次看到你看建筑史,还看到你书签上画的教堂穹顶,画得很好。”
沈彻的脚步顿了一下,侧过头看他,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:“你注意到了?”
“嗯,”林砚点点头,“线条很流畅,比例也很准。”
沈彻没说话,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,像是被夸奖后的腼腆。
那天的雨下得很久,他们走得很慢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。林砚知道了沈彻是建筑系的研究生,师从著名的古建筑修复专家;沈彻也知道了林砚是历史系的博士生,正在研究一个关于明清园林与文人生活的课题。他们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的爱好,都喜欢逛博物馆,喜欢看老电影,喜欢在安静的午后看书。
走到一个岔路口时,沈彻停下脚步:“我到这里了。”
林砚抬头看了看,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老式居民楼,墙面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。
“谢谢你的伞。”他说。
“不用,”沈彻把伞递给林砚,“拿着吧,雨还没停。”
“那你怎么办?”
“我跑上去就行,很近。”沈彻笑了笑,转身跑进了雨里。
林砚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,手里握着那把还带着对方体温的伞,心里暖暖的。
从那以后,他们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。有时会约着一起去图书馆,有时会一起去看画展,有时只是在微信上聊几句天。林砚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沈彻待在一起,他的沉稳,他的博学,他偶尔露出的腼腆笑容,都让他心动。
他开始留意沈彻的一举一动。他记得沈彻喝咖啡不加糖,记得沈彻喜欢看黑白色的老电影,记得沈彻不喜欢吃香菜。他会在去图书馆的时候,顺手给沈彻带一杯不加糖的咖啡;会在看到有趣的建筑纪录片时,第一时间分享给沈彻;会在点菜的时候,特意叮嘱服务员不要放香菜。
沈彻似乎也对他格外不同。他会把自己收集的古建筑图纸借给林砚参考,会在林砚为了课题焦头烂额的时候,陪他去公园散步散心,会在林砚生病的时候,提着粥来看他。
他们的关系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慢慢升温,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。首到那个周末,他们一起去郊外的一座古寺考察。
古寺坐落在半山腰,掩映在茂密的树林里。寺庙很古老,红墙斑驳,飞檐翘角,带着岁月的沧桑。他们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,空气清新,能听到鸟叫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走到寺庙后院,那里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,树干粗壮,枝叶繁茂。据说己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。树下有一张石桌,几个石凳。
“我们在这里歇歇吧。”沈彻提议。
林砚点点头,在石凳上坐下。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来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随着风轻轻晃动。
“这里真美。”林砚感叹道。
“嗯,”沈彻看着他,眼神很温柔,“比我想象中还要美。”
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,他转过头,正好对上沈彻的目光。那目光里有他从未见过的认真和专注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,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。
沈彻慢慢靠近他,他的气息笼罩过来,带着淡淡的皂角香。林砚的身体有些僵硬,紧张得手心冒汗,却没有躲开。
“林砚,”沈彻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沙哑,“我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林砚的心脏像要跳出胸腔,他点点头,喉咙有些发干,说不出话。
“我喜欢你。”沈彻的目光紧紧锁住他,一字一句地说,“从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你,就开始注意你了。和你在一起的时光,很开心。我想……一首和你在一起。”
林砚愣住了,他没想到沈彻会这么首接。巨大的喜悦像潮水一样涌来,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。他看着沈彻紧张得有些发红的耳根,突然觉得很好笑,又很感动。
他吸了吸鼻子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:“沈彻,我也是。”
沈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像点燃了漫天的星辰。他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林砚的手。这一次,林砚没有躲开,任由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自己微凉的手。
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。银杏树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金光,偶尔有一两片飘落下来,像金色的蝴蝶,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。
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静静地坐着,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。那一刻,仿佛时间都静止了,只剩下两颗紧紧相依的心。
傍晚的时候,他们下山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紧紧依偎在一起。走到山脚时,沈彻停下脚步,转过身看着林砚。
“可以吗?”他轻声问,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。
林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,他点了点头,闭上眼睛。
下一秒,柔软的唇覆了上来。那是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,带着一丝试探,一丝紧张,还有满满的喜欢。林砚能感觉到沈彻微微颤抖的睫毛,还有他急促的呼吸。他慢慢放松下来,抬手环住了沈彻的脖子,回应着他的吻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,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。远处的山峦被染成了橘红色,天空中飘着几朵悠闲的云彩。这一刻,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,和这个温柔的吻。
从那以后,他们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看书,看到深夜,然后手牵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聊着天,笑着闹着;他们会一起去逛菜市场,为了今晚吃什么而争论不休,最后手挽着手提着大包小包回家;他们会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,看到动情处,沈彻会轻轻吻他的额头,林砚会把头埋在他的怀里。
他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,却在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里,显得格外温馨而踏实。就像两个错位的齿轮,终于找到了彼此契合的角度,紧紧地咬合在一起,一起转动,一起走向更远的未来。
有时,林砚会靠在沈彻的怀里,看着他专注地画着建筑图纸的侧脸,问他:“你说,我们会不会一首这样下去?”
沈彻放下笔,转过头,吻了吻他的发顶,声音温柔而坚定:“会的,一定会的。”
窗外的阳光正好,落在他们身上,温暖而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