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玄尘劫续

2025-08-16 4624字 10阅读
左右滑动可翻页

苏砚白的心跳骤然失序,仿佛有无数只振翅的蝶撞在胸腔里,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滚烫。他抬手,指尖颤抖着抚上谢云澜的脸颊,指腹触到他微凉的皮肤时,对方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叹息,将他抱得更紧了些。

殿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温柔,透过窗棂淌进来,在地上织成一片银纱。谢云澜的玄袍与苏砚白的月白法袍交叠在一起,像是寒潭与流云终于交汇,在寂静的静尘殿里,漾开圈圈涟漪。

“明日起,不必再叫我长老。”谢云澜的吻落在他的额角,带着珍视的小心翼翼,“叫我云澜。”

苏砚白埋在他颈窝,闷闷地应了一声,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羞赧。鼻尖萦绕的雪松香气混着对方身上的灵力气息,形成一种让他无比安心的味道,他忽然觉得,昆仑墟这终年不化的雪,似乎也没那么冷了。

那一晚,他们并肩坐在玉榻上,说了很多话。谢云澜第一次说起他与林玄的过往——并非传闻中的怨隙,而是少年时一同拜师、一同在悬心崖练剑的情谊。后来林玄修为精进更快,成了昆仑墟最年轻的长老,而他性子孤僻,总是落在后面。那场所谓的争夺首席之位的比试,其实是林玄故意相让,只因看出他心魔渐生,想让他借着首席之位的责任沉淀心性。

“他总说我太较真,”谢云澜的声音低了些,指尖无意识地着苏砚白的发梢,“可他自己,才是最傻的那个。明知那秘境有去无回,偏要为了寻一味能压制我心魔的‘忘忧草’闯进去。”

苏砚白这才明白,为何师父失踪后,谢云澜会对自己格外照拂。那份照拂里,有对故人的愧疚,或许从很早开始,就悄悄掺了别的情愫。

“那本《青玄经补注》,”苏砚白轻声问,“是师父特意为你注解的?”

谢云澜点头,眼底闪过一丝怅然:“他知道我修炼的《玄冰诀》过于刚猛,总想着帮我找条柔和些的路子。”他顿了顿,忽然轻笑一声,指尖捏了捏苏砚白的耳垂,“倒是没想到,最后会被他的好徒弟勾了心。”

苏砚白的耳垂瞬间红透,伸手去推他,却被反握住手腕按在榻上。谢云澜俯身看他,眼底的墨色翻涌着,映出他慌乱又羞怯的模样,喉间的笑意更深了些:“跑什么?方才主动吻我的时候,胆子不是挺大?”

“我……”苏砚白语塞,偏过头不敢看他,脸颊却被轻轻捏住,转了回来。

“看着我。”谢云澜的声音沉了些,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,“砚白,我等这一天,等了很久。”

他的目光太过灼热,像要将人融化。苏砚白望着他深邃的眼瞳,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,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。他忽然不再羞怯,抬手勾住谢云澜的脖颈,主动凑上去,吻了吻他的唇角。

“我也是。”

这一次,谢云澜没有再克制。他吻得又深又沉,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渴望,将苏砚白的呼吸都掠夺殆尽。窗外的月光悄悄隐入云层,殿内的烛火摇曳着,将两道交缠的身影拉得很长,仿佛要缠绕到天荒地老。

自那夜后,静尘殿的气氛变得愈发缱绻。谢云澜不再避讳自己的心意,会在苏砚白练剑时,从身后环住他的腰,纠正他手腕的弧度;会在他看书倦了时,将人圈在怀里,低声读那些晦涩的古籍;会在雪夜里,与他共饮一壶暖酒,看窗外的雪花落满屋檐。

苏砚白的修为在谢云澜的指点下突飞猛进,短短半年便突破了金丹后期。宗门里渐渐有了些风言风语,说他靠着谢云澜的庇护走了捷径,可每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,总会被谢云澜不动声色地处理掉。

“不必在意旁人的话。”谢云澜替他擦去唇角的酒渍,动作自然又亲昵,“修者之路,本就该随心而行,若总被世俗眼光束缚,反倒落了下乘。”

苏砚白点头,将脸颊贴在他掌心蹭了蹭。他早己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小修士了,有谢云澜在身边,他便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。

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。这日,谢云澜正在后山练剑,忽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,玄霜剑哐当落地,在雪地里砸出一个浅坑。苏砚白赶到时,正撞见他半跪在地,玄袍上染着刺目的红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

“云澜!”苏砚白心脏骤停,扑过去扶住他,指尖探上他的脉搏,只觉他体内的灵力乱成一团,像是有无数把冰锥在经脉里肆虐。

“无妨。”谢云澜按住他的手,气息不稳,“老毛病了。”

苏砚白这才想起,谢云澜卡在化神期巅峰五百年,心魔早己根深蒂固。他之前总以为对方修为高深,足以压制,却忘了心魔最是狡猾,总会在不经意间反噬。

“是《玄冰诀》的问题?”苏砚白急得眼眶发红,“我去求掌门,寻些压制心魔的灵药……”

“没用的。”谢云澜苦笑一声,抬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湿意,“五百年了,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。”他望着苏砚白焦急的脸,眼底闪过一丝决绝,“砚白,陪我去趟断魂崖吧。”

断魂崖是昆仑墟最凶险的地方,崖底是万年玄冰狱,据说封印着上古凶兽“穷奇”的残魂,戾气重到连化神期修士都不敢轻易靠近。苏砚白不明白谢云澜为何要去那里,却还是用力点头:“好,我陪你。”

三日后,两人踏着飞剑来到断魂崖。崖底翻涌的黑气几乎凝成实质,远远望去,像一条择人而噬的巨蟒。谢云澜站在崖边,望着那片翻滚的戾气,忽然开口:“我修炼的《玄冰诀》本是残缺的,当年为了突破化神期,强行补全了最后一页,却不知那是引心魔入体的禁术。”

苏砚白愣住了。

“这些年,我靠着玄霜剑和静尘殿的寒玉床勉强压制,可心魔越来越强,再拖下去,迟早会彻底失控,伤及无辜。”谢云澜转过身,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脸上,“断魂崖底的玄冰狱,有天地间最纯净的至阴之气,或许能彻底根除心魔。”

“或许?”苏砚白抓住他的手臂,指尖泛白,“你根本没把握,对不对?”

谢云澜沉默片刻,抬手将一枚玉佩塞进他手里。那是一枚暖玉,雕着流云纹样,触手温润,正是苏砚白一首戴在身上的那枚。“若我出不来,你就拿着这个,去找南方的药王谷主。他欠我一个人情,会护你周全。”

“我不!”苏砚白将玉佩扔回去,眼眶通红,“要去一起去,要留一起留!你以为我是那种会独自逃生的人吗?”

谢云澜看着他气红的脸,忽然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无奈,更多的却是暖意。他弯腰捡起玉佩,重新塞进苏砚白怀里,紧紧按住:“听话。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,我不能让你出事。”

“我不是谁托付的物件!”苏砚白声音发颤,抓住他的衣襟,“谢云澜,我喜欢你,想和你一起活下去。你要是敢丢下我,我就……”

“就怎样?”谢云澜挑眉,眼底却满是温柔。

“我就闯进去把你拖出来,哪怕魂飞魄散!”

谢云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,又酸又软。他伸手,将苏砚白狠狠拥入怀中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。“好,等我出来。”他在他耳边低语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等我出来,我们就离开昆仑墟,找个没人的地方,守着一方小院,看一辈子的雪。”

苏砚白用力点头,将脸埋在他颈窝,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,仿佛要将这味道刻进灵魂里。

谢云澜最后看了他一眼,那眼神里有眷恋,有决绝,还有化不开的温柔。他转身,纵身跃下断魂崖,玄色身影瞬间被翻涌的黑气吞没。

苏砚白站在崖边,望着那片吞噬了谢云澜的黑暗,握紧了手中的玉佩。玉佩被他的掌心焐得发烫,像一颗跳动的心脏。

他没有离开。

他在崖边盘膝坐下,运转起《青玄经》,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向崖底。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,只知道不能让谢云澜一个人面对那些凶险。他的灵力远不及谢云澜深厚,可他愿意燃尽自己,为对方照亮哪怕一丝微光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,苏砚白的灵力越来越稀薄,脸色也越发苍白,可他始终没有动过。崖底偶尔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咆哮,夹杂着剑鸣与灵力碰撞的轰鸣,每一次声响都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。

首到第七日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断魂崖时,崖底的黑气忽然剧烈地翻涌起来,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,一道玄色身影冲破黑暗,带着漫天碎冰,稳稳地落在苏砚白面前。

谢云澜回来了。

他的玄袍破损不堪,身上布满了伤口,脸色比离开时还要苍白,可那双眼睛,却亮得惊人。他看着苏砚白,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,一步上前,将他紧紧抱住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
苏砚白再也忍不住,眼泪汹涌而出。他捶打着谢云澜的后背,又哭又笑:“你这个骗子……不是说很快就出来吗……”

“让你等久了。”谢云澜吻去他的眼泪,动作轻柔,“不过,我没骗你。”

苏砚白这才发现,他体内的灵力平稳而醇厚,那股肆虐的戾气消失无踪,周身的气息甚至比之前更加温润,显然是彻底根除了心魔,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。

“你……”苏砚白又惊又喜。

“托你的福。”谢云澜笑了笑,指腹着他苍白的脸颊,“你渡来的灵力,帮我稳住了心神。”他顿了顿,忽然单膝跪地,从怀里取出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簪,簪头雕着一朵绽放的雪莲。“砚白,昆仑墟的规矩束缚不了我,飞升成仙也不及你半分重要。你愿意……跟我走吗?”

苏砚白看着他眼中的认真,看着那枚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的玉簪,用力点头,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。

“我愿意。”

离开昆仑墟的那天,天很蓝,雪也停了。谢云澜牵着苏砚白的手,没有告诉任何人,只留下一封书信给掌门,言明自己自愿放弃长老之位,从此逍遥天地间。

他们去了很多地方。在江南看了三月的桃花雨,在塞北骑过奔驰的骏马,在东海的小岛上听了整整一夜的浪涛声。谢云澜不再是那个冷硬孤僻的太上长老,他会在苏砚白看花灯时,悄悄买下所有他多看了两眼的兔子灯;会在他学做饭时,笑着吃下那碗糊了的灵米粥;会在每个有月光的夜晚,抱着他坐在屋顶,讲那些五百年前的趣事。

苏砚白的修为也日渐精进,在谢云澜的指点下,渐渐摸到了化神期的门槛。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别人的小修士,却依然喜欢窝在谢云澜怀里,听他沉稳的心跳。

这日,他们在一处山谷定居下来,盖了一间小小的竹屋。谢云澜在院里种了一片灵植,苏砚白则在屋前开辟了一块空地,每日练剑。

夕阳西下时,苏砚白收剑回屋,正撞见谢云澜在厨房忙碌。他走过去,从身后抱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上:“在做什么?”

“你上次说想吃的灵鱼羹。”谢云澜侧过头,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,“很快就好。”

苏砚白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看着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发间,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,忽然觉得,所谓的岁月静好,大抵就是这般模样。

晚饭后,两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,看着天上的繁星。谢云澜忽然握住他的手,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,在他掌心画了一个小小的阵法。阵法亮起时,苏砚白看到无数细碎的光点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,在他们头顶化作一片璀璨的星河,美得让人窒息。

“这是……”苏砚白惊叹不己。

“化神期的小玩意儿。”谢云澜轻笑,将他揽入怀中,“以后,想看多少星子,我都画给你看。”

苏砚白仰头,吻上他的唇。这一次的吻,温柔而绵长,带着灵鱼羹的鲜香,带着草木的清香,带着彼此相守一生的笃定。

星河璀璨,晚风温柔,竹屋的灯火摇曳着,映着两道交缠的身影。他们曾在昆仑墟的风雪中相遇,在猜忌与试探中靠近,在生死的边缘确认心意。往后余生,无论前路是坦途还是险滩,只要身边有彼此,便是最好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