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夜色深处,蔷薇未眠

2025-08-16 2602字 11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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伦敦的十一月总是灰得过分,雨像细碎的银针,把泰晤士河面扎得千疮百孔。傍晚六点,暮色提前降临,街灯在雾里晕开一圈圈暧昧的光。纪执从地铁口出来,黑伞边缘滴着水,怀里抱着一只密封的铝箱——里面是他今晚必须送达的“货物”,也是他在地下拍卖场里花掉全部积蓄换来的最后希望。

收货地点是一家旧书店,门楣上嵌着褪色的烫金字母:AURORA。推门进去,暖黄灯光与潮湿霉味交织,像一条通往过去的隧道。柜台后的人抬起头,那双眼睛让纪执瞬间忘记呼吸——虹膜是极浅的琥珀,在灯下泛出金绿光泽,像封存了几个世纪的酒。

“纪先生?”对方的声音低而凉,像刀片划过丝绸。

纪执点头,把铝箱放到柜台上,指尖仍残留雨水的冷。

“我叫顾无眠。”那人自我介绍,唇色淡得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,“也是你要找的……买家。”

顾无眠打开铝箱,里面是一管真空封存的血液,标签用拉丁文写着:Rh-null,极为罕见的“黄金血”。

“你确定要卖?”顾无眠抬眼,目光像穿透骨髓。

纪执苦笑:“我需要钱,救我妹妹的心脏。”

顾无眠没再追问,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支票,数字后面跟着的零让纪执喉咙发紧。

交易完成,顾无眠却忽然开口:“血液离开人体十二小时就会失效,你愿意陪我把它送到真正的收货人手里吗?”

纪执愣住,却在对方眼底看见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。他点头,跟着顾无眠走进书店深处的暗门。

暗门后是螺旋楼梯,向下延伸,像通往地心的裂缝。楼梯尽头是一间地下室,西壁挂满古老的油画,画中人皆面色苍白,唇色殷红。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床,针管与血袋排列得如同祭坛。

“收货人是我。”顾无眠的声音在空旷里回荡,“我病了,需要定期输血。”

纪执的指尖微微发抖,却不是因为恐惧。他看见顾无眠解开衬衫纽扣,锁骨下方有一道极细的齿痕,像被蔷薇刺划过。

“你是……”

“是的。”顾无眠承认得坦然,“吸血鬼。”

纪执后退半步,背脊撞上冰冷的墙壁。顾无眠却只是微笑,那笑意里带着疲倦:“放心,我不咬人,我只喝自愿献出的血。”

输血过程安静而漫长,顾无眠的喉咙滚动,像咽下一场雪。纪执站在床边,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离开身体,却奇异地没有感到疼痛,只有一种奇异的轻盈,仿佛灵魂被轻轻托起。

输完血,顾无眠递给他一杯温水,杯底沉着一片薄如蝉翼的蔷薇瓣。

“喝下去,会好受些。”

纪执照做,蔷薇瓣在舌尖化开,带着微苦的回甘,像一场迟到的春天。

第二天,纪执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书店的二楼小阁楼,窗外雨声未停。顾无眠坐在窗边读一本旧书,指尖在泛黄纸页上,像抚摸某种柔软的伤口。

“我妹妹的手术费……”纪执开口,声音沙哑。

“己经付清。”顾无眠合上书,“但我需要你再来一次,我的病情比预计严重。”

纪执沉默许久,最终点头。交易变成了约定,每周一次,他会在雨夜来到书店,献出一小管血,换取顾无眠短暂的清醒。

第三次输血后,顾无眠第一次邀请他留下用餐。餐点是红酒与蔷薇酱,红酒颜色深得近乎黑,蔷薇酱却艳得刺目。

“你不怕我?”顾无眠问。

“怕。”纪执诚实回答,“但更怕你死。”

顾无眠的指尖在杯沿停留,像被这句话烫伤。

雨夜一次次来临,书店的灯光越来越暖。纪执开始注意到顾无眠的小习惯:读旧书时会用指尖压住书页,输血后会闭眼数心跳,喜欢在雨天煮热巧克力。

而顾无眠也开始记住纪执的细节:他喜欢在输血后吃一块太妃糖,会在雨声最大时读诗,会在顾无眠咳嗽时悄悄调高暖气。

第七次输血后,顾无眠忽然说:“我想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地点是伦敦郊外的废弃教堂,尖顶在月光下像一柄折断的剑。教堂内满是野蔷薇,花香浓得几乎令人窒息。

“这里是我变成吸血鬼的地方。”顾无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一百年前,我在这里第一次尝到血的味道。”

纪执站在蔷薇丛中,忽然觉得花香不再刺鼻,反而带着某种温柔的邀请。

顾无眠转身,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条通往过去的桥。

“你愿意让我咬一口吗?不是血,只是……标记。”

纪执没说话,只是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,露出锁骨。

顾无眠的唇贴上他的皮肤,牙齿刺入时带着微凉的刺痛,却意外地温柔。血腥味混着蔷薇香,像一场禁忌的狂欢。

吻结束时,顾无眠的舌尖轻轻舔过伤口,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。

“现在,你是我的了。”

回到书店后,关系变得微妙。顾无眠开始为纪执准备早餐,虽然他自己从不进食。纪执会在输血后留下来,两人并肩坐在窗边,读同一本旧书,偶尔交换一个眼神,像交换一个秘密。

第十次输血后,顾无眠的病情突然恶化。他整夜高烧,瞳孔变成近乎透明的琥珀,像被阳光穿透的枯叶。

纪执守在他床边,用湿毛巾擦拭他的额头,指尖颤抖。

“我会死吗?”顾无眠问。

“不会。”纪执的声音坚定,“我会救你。”

他割开自己的手腕,让血流进顾无眠的唇间。

顾无眠的喉结滚动,像咽下一场暴风雪。

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,蔷薇香却愈发浓烈。

吻落在伤口上,带着血与蔷薇的甜。

顾无眠醒来时,天己大亮。纪执的手腕缠着绷带,脸色苍白,却带着满足的笑。

“你救了我。”顾无眠的声音沙哑。

“不,”纪执答,“是你救了我。”

他们终于明白,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不是关于血,而是关于孤独与陪伴。

冬至那天,伦敦下了第一场雪。顾无眠在书店门口挂了一块新招牌:AURORA——黎明。

纪执把妹妹接来,小姑娘的心脏手术很成功,她第一次见到顾无眠时,惊呼:“哥哥,这个叔叔的眼睛像宝石!”

顾无眠蹲下身,与她平视:“叔叔的眼睛,是你哥哥给的。”

雪落在书店的屋顶,像一场无声的洗礼。

纪执站在雪中,顾无眠从背后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上,声音低而温柔:“雪停了,玫瑰还在。”

纪执转身,吻落在顾无眠的唇角,带着雪与蔷薇的甜。

“以后,每个冬天,我都陪你等黎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