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氛沉寂，空气似乎都凝滞。时间在此刻变得缓慢，滴答滴答敲震在心间。
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，德宜终于开口，说出来的话却跪在地上的两人心里咯噔一声。
“长孙清砚，纵使你今日说了这多。可本宫乃周朝嫡亲公主，我儿是皇帝的亲外甥女。你一开始算计本宫的女儿婚事，后又私自进京，其心难测。非我族类，其心必异。今不杀我，明日便是你逃亡于周朝之际。”
斐然惊了一下，抬头看向德宜，动作幅度有些大，德宜立即就看了过来。
只见德宜面色严肃，看不出所思所想。斐然唇微动，喊了一声母亲。声音不算大，在安静的空间里十分清晰。
长孙清砚也首起身，往斐然这里看。方才听到明日会被追杀，他面上丝毫没有慌乱，听到斐然的声音，嘴角隐秘勾起，被斐然余光看到。
顶着德宜强烈的目光，斐然起身走到德宜近处复又跪下。
“母亲……孩儿不孝，让您操心了。”孺慕地看向德宜。
德宜脸色好了一些，眼神变得柔和许多。将她抱住，拍了拍她的背。
她没有劝说什么，更不会为长孙清砚求情。斐然知道，德宜是为了她，也是为了周朝。
身为女儿，她怎么能不体会母亲的苦心，为了一个男人顶撞为她满心打算的母亲？
何况，方才看长孙清砚的脸色，虽然不知道长孙清砚的底气是什么，但见他并未慌乱，想来应当是有应对之策，毕竟长孙清砚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皇子。
能在武朝诸多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太子，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准备就来到周朝？
就像斐然不相信他忽如其来的深情一样，不相信他会这么莽撞。
见斐然没有为他求情，长孙清砚嘴角的弧度拉平。然然还是不喜欢他，又那么依恋地在德宜公主的怀中。什么时候然然也可以这样依恋在自己怀里呢？
长孙清砚暗戳戳盯着斐然的背影，眼底晦暗不明。
“德宜公主殿下，您尽可告知周天子晚辈的消息。晚辈来京都只为迎娶然然，并无其他小动作。今日晚辈在此，只为了然然。晚辈希望您能明白我对然然的一片心意。”
说着，对德宜行了个大礼：“岳母大人，将然然交给我，您尽可放心。”
起身对上德宜难看的脸，长孙清砚惯做一副乖巧样子。
“你，你，你…….”
见识了他的厚脸皮，德宜被气得说不出来话。
“不过，岳母大人，小婿可否用消息，换取您放过小婿一码，莫要将行踪透露给皇帝舅舅呢？”
“而且岳母大人放心，小婿可与您约定，然然嫁到武朝，小婿可以每一年，让她到周朝与您团聚。”
德宜抿着嘴，听到他这一声声岳母大人怒火中烧，又听到他允诺的事情，心中微动。
心里复杂得像面前有一盘裹了污糟的糕点，闻着又香又臭。
德宜没有说话，没说应，也没拒绝，她心中自有考量。
长孙清砚从一开始便十分谦卑，在地上也跪了半个时辰没有起身。言辞恳切，均是为然然考量。
寻常世家公子若是如此恐怕早有不满，可他身份特殊，这么久也没有变过脸色。
越是这样，德宜越担忧。在这样为难下都能不落下风，可见心机深沉，她的然然怎么会是对手？
将来长孙清砚称帝，然然入住后宫复杂，群狼环伺。她心思澄澈，身为周朝公主却身在武朝后宫。
若是被长孙清砚算计利用，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德宜越想越觉得可怕，对斐然的担忧，对长孙清砚的忌惮。
斐然不知道德宜心里想了那么多，德宜也不知道斐然有自己的任务，两人心思各异，却又殊途同归，都希望对方过得好，也都不相信男人的感情。
长孙清砚若是知道，定会大大喊冤。
虽然他的确混了点，强硬了些。可是他的确是因为喜欢然然，想要然然一辈子陪着自己，才会谋此事。
也因他从未有过喜欢的女子，行事莽撞，只懂得掠夺。为了然然，他甚至可以放弃攻打周朝，怎么可以为此怀疑他呢？
长孙清砚委屈，可怜兮兮。
德宜没回应，长孙清砚坐不住了，道：“此时己是午间，岳母大人不若在小婿这里用午膳。小婿知道，空口无凭，仅凭嘴上所言您难以信任。只是时间紧张，小婿没有取得您欢心的机会。”
“所谓日久见人心，小婿敢肯定，往后定然不叫您失望。好好对待然然，不论沧海桑田，一如初时。待到婚后，也会每年让然然与您相聚，由您亲眼见证，如何？”
长孙清砚除了自己的父皇，还是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对待旁人。
若不是德宜公主是然然的母亲，又深得然然看重……
斐然乖巧得很，任由长孙清砚自己发挥，全程没有看他一眼。
不管长孙清砚哀怨的目光怎么在背后如芒在背，她都恍若未觉。
长孙清砚起身，脚微顿，缓了缓酸麻。在德宜刺人的目光下，走近几步将斐然扶了起来。
饭桌上，长孙清砚极尽温柔，给斐然布菜、端茶倒水，服侍得十分自然。
即使在京中再遇，长孙清砚在用餐也是不假手于人，就像是在小丫山一般无二。
长孙清砚总说她救了他的命，无以为报，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。
便总是会做些事，比如给她挽发、描眉，跟着她下地、上山，替她背背篓，倒水等等，尽是小事，却十分细心。
凡是有关于她的，他都十分小心。
斐然当时只以为是女子，并不觉得有什么，也没有觉得怪异。
可是回京后得知他是男子，自然要保持距离。
却怎么料他说什么做习惯了，不过是小事。斐然对他有恩，能够为她做点什么他也高兴一类的话，把斐然哄得七上八下。
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就享受越来越自然。
在斐然没有察觉的时候，竟然逐渐演变成每次和长孙清砚在一起时都是他亲手伺候。
仿佛在不知不觉间，长孙清砚一点点侵入斐然的生活。
看到有些不愿意让斐然摸筷子的长孙清砚，德宜的目光越来越怪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