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花封诏发布那日，御史台新设“观察官”一职，受命者正是寒门出身的姜辞。
京中茶楼连日爆满，满城风雨，皆议此人。
三日后，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了御史台外。
姜清辞刚结束例会，刚走出偏厅，管事便小声禀报：“沈家来人，说是……亲属。”
她步子一顿，转头看去。
门前站着三人：沈致远、赵氏、还有沈嘉宁。
沈致远换了身素青袍，头发也不再油亮，看起来格外疲惫。
他抢先一步迎上前：“辞儿——”
姜清辞没有应，脸色平淡，看了他一眼。
赵氏随即跟上，眼眶通红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是我有眼无珠，当年误信谗言……你母亲地下有知，定也希望你认回爹娘……”
沈嘉宁脸色难堪，低着头没说话。
姜清辞没有出声，只朝身后吩咐一句：“关门。”
沈致远急忙伸手拦：“辞儿！我是你父亲！”
她终于抬头，语气平稳：“沈大人，那一亲口说，收回姓氏、断绝关系。”
“现在，是想赖账？”
沈致远一怔，尴尬地笑了笑：“那时……是我一时糊涂。你如今身居朝堂，我这老骨头只盼着能看看你，多说几句。”
赵氏扑通一声跪下，哭喊：“辞儿，娘求你了，你祖母病重，只想见你一面。”
姜清辞垂下眼眸，终于缓缓开口：“你说祖母病了？”
赵氏点头：“是、是啊，她日日念叨你，说最疼的还是你……”
她沉默了一瞬，转头吩咐：“备车。”
“我回沈府一趟。”
沈府早己得信，早早张灯结彩，满府迎候。
姜清辞踏进门槛，沈府上下人人低头，不敢言语。
她身后的随侍亮出腰牌：“御史观察官，探花姜大人回府探亲。”
门前守卫噗通跪下：“恭迎大人回府——”
堂前早设酒席。
沈致远正襟危坐，赵氏换了衣裙，堆满笑脸站在门侧。
她走到厅前，只淡淡看了眼：“祖母呢？”
“在后院。”沈致远立刻起身，想去牵她胳膊，被她避开。
“我只回来看望祖母一眼，不必设宴。”
赵氏满脸堆笑：“都是自家人，做些吃食，不算铺张——”
姜清辞扫了眼桌上，轻声道：“看来沈家近年并不拮据。”
“那年你说，我吃家里一口饭便是拖累，怎么今日如此殷勤？”
沈致远脸色瞬间僵住。
赵氏小声道：“我们真是悔了……辞儿，求你原谅——”
她走到赵氏身前，慢慢俯身，贴近她耳旁：
“我记得你当年怎么骂我娘的。”
“如今想做亲娘，晚了。”
赵氏脸色煞白，一屁股坐倒在地。
沈嘉宁忍不住吼道：“你不要太过分，你若不是沈家出身，哪来的今日？”
姜清辞转头看他：“那你去考一个探花我看看？”
沈嘉宁语塞，脸红得像要滴血。
厅外，有几位朝臣正好登门拜访，看见这番场面，全都站在阶下，不动声色地看戏。
其中一人低声笑：“这就是那位御史大人的‘旧门楣’？”
“弃子成官，贵人求亲，真是朝堂笑话。”
沈致远听见这话，身形一晃，额上冷汗首冒。
姜清辞看向厅外几人，拱手：“劳诸位笑看旧事，姜某不才，早年确实蒙尘，今日只是为探望祖母，并非认亲。”
“今后，姜某姓姜，不姓沈。”
言毕，她转身离席，未看众人一眼。
她走出沈府，手上沾了些花瓣，是祖母病榻上塞给她的香包。
天空低沉，乌云压顶。
她抬头望天，忽然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