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木才结阴,秋兰己含露。
在洛阳死去之后的几个月里,洛澈对于这个事情都不太有真实感。
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上朝,处理公务,回家。
如果忽略掉,他得到消息时,硬生生吐了血的话。
他的表现,挺符合他的期待的。
本来就是不在乎的弟弟,厌恶的弟弟。
可是那些时日里洛阳的信却被他拆开来,看了又看。
刚开始还是一些很正经的信,用词谨慎,字迹工整。
后来可能是料到他不会看,那些信就像是他的日记本了一样。
里面不是吐槽府里的厨子做菜爱放姜蒜,就是讲杂书里的仙怪鬼妖的故事。
因为他并没有反馈,所以后面越来越放肆,编了一个村中大傻子当了河神新娘的故事,主人公名字叫洛澈。
开心了就在信里嘻嘻哈哈,不开心了就在信里骂骂咧咧,那些句子似乎就是洛阳在旁边诉说一样。
看得多了,每一封信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了,甚至包括那里面的几个错别字。
他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,像是被蛇紧紧绞住,又张开利口咬上一样。
自从吐血之后,他的身体就更糟糕了。
所以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洛阳,家里人连悲伤时都刻意躲着他,不叫他引起丝毫的难受来。
祝嘉宇临行前来见他的时候,看着他冷淡的面孔,神色还十分复杂。
“我以为你是不待见他的,算了,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。”
两人面前都有一壶茶,茶香氤氲,祝嘉宇腰间还挂了酒葫芦。
“这是我承诺给他的东西。”祝嘉宇落在酒葫芦上的目光十分温柔。
他从祝嘉宇的目光里察觉到了他的感情。
虽然人己经死了,但是他心底里还是生出怒火来。
你怎么可以,怎么敢对他有那样的心思!
而祝嘉宇只是一笑,“你不也是吗?”
他的笑里带着恶意,似乎自己不好受,在那红尘欲海里沉浮,便想将岸上的人也一并拉下来。
“那么厌恶你弟弟,还会因为他吐血伤心,你原先恨不得他离你远远的。”
“留住他所有的痕迹,一遍遍叩问内心的又是谁?!”
“你竟真的不知道吗?那沈颂年平日里读书写字的侧脸像谁?”
“那病弱又足智多谋的姿态像谁?”
“就连喝茶吃菜的品味又是和谁相似?”
一句句质问过后,祝嘉宇拂袖而去。
他却捂住了胸口,身上像是压了块大石,他呼吸不过来。
他又想起小时候,洛阳是极爱黏着他的,哪怕他因为对方健康的身体,和更讨人喜欢的性情而十分厌恶他。
他也像听不懂人话,看不懂脸色一般要黏着他。
只是这样的蠢货了,文不成武不就,他也就顺着敌对势力的手段,将他流放出了京城。
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
好像是去见他的时候,哪怕说了滚对方还朝他一笑,又或者是对方来了一封能挑动他情绪的信。
他记不清了,因为从来没有将目光过多的放在他的身上。
可是原来他对自己的感情旁人都能看得清了。
他难道真的没有发觉吗,还是故作不知呢?
他捂着嘴咳出了一口血。
那血染红了白色的帕子,恍惚间他想起那日开至荼蘼的红花前,那人喝了一点酒,红着脸喊他:“大哥。”
他走过去掐住他的脸,“你怎么喝酒了?”
洛阳受惊似得睁大眼睛,“大哥别掐我了,好疼。酒是一个朋友给的,我就是尝尝味道。”
可能真是酒量不行,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了,语调也慢,似乎想了很久。
他不知道怎么想的,一把抱起洛阳,朝屋里走。
洛阳推了两下,没推开,也就老老实实窝在他的怀里了。
“大哥,去哪里?”
“回屋。”
“好哦,大哥真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