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小狐狸化作人形后,温厌便带着他一同进入了学堂。
狐不言天资聪颖,课业上一点就透,只是性子太过跳脱。
有时听课听着听着,便没了耐心,悄悄变回狐狸模样,钻进温厌的书桌底部,蜷成一团小毛球,呼呼睡去。
它尾巴尖还随着呼吸轻轻扫动,蹭过温厌的膝盖。
温厌陡然发现,小狐狸在修炼上有着极高天赋。制符什么的一看便会,便又给他添了项功课,教他捉妖的本领。
书房内,狐不言蹲坐在凳子上,歪着狐狸脑袋,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晃着。
他不解地问:“哥哥,我自己就是妖,也要学这个吗?”
温厌点头,故意吓唬他:“若不学好本事,将来遇上心术不正的捉妖师,定会把你这种没本事的小狐狸,逮去剥皮烤了吃。”
八岁的小狐狸吓得耳朵都耷拉下来,寸步不离地跟着温厌,一招一式学得格外认真,生怕哪天成了别人口里的点心。
时间过得飞快。
十六岁的狐不言,长成了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小公子。
他见谁都眉眼弯弯,性子热情开朗。
不管走到哪儿,都带着股明媚的少年气,与温厌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截然相反。
温厌成年后,性子依旧冷硬如旧,脸上鲜少带笑,周身总萦绕着生人勿近的寒气。
只是这份冰冷,唯独在面对狐不言时会悄悄融化。
面对小狐狸,他的眉眼会不自觉地柔和些许,唇边也偶尔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。
...
天气渐渐转凉。
入秋后,江州付家传来一封求助信。
江州依海而建,城中世代供奉着一头千年黑蛟。但不知为何,黑蛟近来频频暴动,掀起海潮让无数渔民丧生大海。
正厅内,温朝圣端坐主位,沉声道:“最近朝廷下了捉妖令,大肆捕杀妖物,无论是非对错...”
信上还提了一桩异事,半年前,万妖阁阁主——沈妄,曾亲自登门拜访江州家主,在江州待了数月。
自那以后,黑蛟便频频出现异动。
温仪蹙眉,不解道:“那黑蛟正值化龙的关键阶段,最忌动怒损了修为、残害人命,按理说,它应当不会贸然伤人。”
“莫非,是那万妖阁阁主做了什么,惹恼了它?”
温朝圣端起茶盏沉思,眸色沉沉看不真切。
他喝了口茶,缓缓道:“沈忌如今是天子眼前的红人,朝廷捕杀妖物的政令,十有八九是他的主意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添了几分冷意:“天子年过半百,前几年还尚算清明,这两年却迷上了什么长生之术。”
温厌抱着怀里的狐狸,指尖轻轻顺着狐毛,安静的听着。
温景然常年随父亲在京中走动,对朝中事本就多几分知晓。
温景然:“父亲,我听说万妖阁前任阁主是只青鸾鸟妖,只是好几年前突然失踪,这事会不会和他有关?”
温朝圣摇了摇头。
那前万妖阁阁主,他年轻时曾见过一面,是个温润和煦的人物,建立万妖阁的初衷,本就是为了促与妖和平共处。
可自从沈忌接掌后,便开始大肆捕杀妖物。
他倒怀疑那青鸾鸟的失踪,或许就与沈忌脱不了干系,只是一首没能查到实证。
温朝圣缓缓道:“十几年前,沈家曾遭一只疯魔的蛛妖灭门。”
“那时沈忌才三岁,被妖力震晕后,倒在母亲尸身底下,才算捡回一条性命。”
他记得,当年他去拜访万妖阁阁主时,沈忌才十岁。
那时的沈纪面容青涩,浑身上下却透露着沉稳,冷寂,且修炼天赋极高,就像他这个小儿子。
那时他很欣赏沈忌,而后偶然间听闻了沈家这段往事。
据说沈忌醒来时,沈家上下,己再无一个活口。
后来是路过的青衿救了他,收为养子带在身边。
沈忌十六岁入仕,短短西年便平步青云,成了权倾朝野的天子近臣。
也是从那一年起,青衿便杳无踪迹,万妖阁也彻底换了主人。
温朝圣放下茶杯,沉声吩咐:“小仪,你随你哥去京城暗中查探。”
“厌儿,你带人去江州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你们先下去休整,明日启程。”
“是,父亲。”几人领命,转身退下。
回到房中,温厌将怀里的小狐狸放到床榻上。
狐不言立刻化作人形,与幼时不同,如今化形早己不会再光溜溜地出现,衣裳穿戴得整齐妥帖。
两人自小一同长大,便是温厌成年后,也依旧同住一间房,从未分开过。
狐不言虽偶尔念叨着想有个自己的小院,却总被温厌不动声色地驳回。
他在床上滚了一圈,仰着脸问:“哥哥,我也跟着去江州吗?”
温厌颔首:“嗯。”
狐不言眼睛一亮,立刻念叨起来:“那哥哥记得把我的东西都带上,肉干要多装些!枕头就不用带了,到时候我变回原形,哥哥抱着我睡就好…”
狐不言还在絮絮叨叨数着要带的东西,一条肉干忽然递到嘴边,他下意识张口接住。
嚼嚼嚼…
温厌没说话,转身继续低头收拾行囊。
第二日,天刚蒙蒙亮,温厌便己抱着缩成一团的小狐狸坐上马车,朝着江州方向出发。
江州与岭州相隔千里,途中要经过数个州府,穿过险峻的断生谷,最后还要走一段水路。
御空的妖物虽快,却不耐长途跋涉,这一路便只能靠马车慢慢前行。
马车行了两三日,便到了沂州,温厌一行人便决定在此休整一一天。
沂州的街上异常安静,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紧的闭着。
温厌一行人到了一家客栈门前,正想进去询问有没有多的空房。
店家见他们是外地来的,便通通拒之门外。
又往里找了几家。
最后还是狐不言凭着一副好相貌,上前与一位女掌柜攀谈了几句。
女掌柜听闻他们是捉妖师,神色骤变,当即小心翼翼地将人迎了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