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是不知道萧彻发了什么疯，对自己缠得更紧了些，每次都像在刀尖上跳舞，耗费着她巨大的心力去应付皇帝，根本无暇他顾。
坦白？
这个念头不是没闪过，但萧彻那深沉难测的帝王心性，让她每一次试探的冲动都被冰冷的理智死死压回。
她赌不起。
帝王多疑，如果自己贸然去向皇帝坦白，那么自己前面做的一切就白费了，哪怕最后事情查清了，也会在皇帝心里留下一根刺。
系统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就沉寂得如同消失，她甚至无法确认，在这个任务世界里死亡，是否就意味着她灵魂的彻底湮灭。
这让她更不敢轻举妄动，每一步，都必须如履薄冰，容不得半分差错。
所以一切都必须合情合理，不然会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。
就在她端着托盘，转过一道描金绘彩的月亮门，即将踏上寝殿前最后一段回廊时，眼角余光倏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锦书。
姜贵妃身边那位最得力的心腹大宫女。此刻正步履匆匆，全然不见了平日的沉稳干练，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，身影一闪便没入殿内。
紧接着，殿内隐隐传来锦书刻意压低却带着急促的声音，似乎在吩咐着什么。
很快，几个原本侍立在寝殿外间和珠帘旁的宫女太监，便低着头，鱼贯而出，迅速退到了殿外更远的廊下，垂手侍立，眼观鼻鼻观心，大气不敢出。
寝殿的内外门，都被关上了。
黎苏月的脚步，在踏上回廊台阶的前一瞬，硬生生顿住了。
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，随即又被她强行按捺下去，快得仿佛只是错觉。她端着托盘的手指，无意识地收紧了，指节微微泛白。
锦书的异常，屏退左右，紧闭的殿门……这绝非寻常。能让姜贵妃和她的心腹如此谨慎对待的，会是什么？
几乎是本能地，她将呼吸放得更加轻浅，端着托盘，调整了方向，脚步放得极轻极缓，避开周围值守的宫人，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寝殿的外间。
外间空无一人，只余下几盏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，照亮了华贵的陈设。
内室的门虚掩着，里面透出更明亮的光线，低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来。
黎苏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目光飞快地扫过外间，最终落在了靠近内室门边，一尊半人高的青花缠枝莲大花瓶后面。那巨大的瓶身和瓶口垂下的茂密仿真花枝，形成了一个绝佳的遮蔽角落。
她屏住呼吸，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一张不起眼的小几上，确保不会发出任何声响。
然后，像一只最灵巧的猫，踮着脚尖，身体贴着冰冷的墙壁，一点一点地挪到了那巨大的花瓶后面，将自己蜷缩起来，最大限度地融入那片阴影之中，连衣角都小心地收拢。
距离很近。
隔着虚掩的门缝和内室垂下的珠帘，里面的对话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。
“……父亲信上怎么说。”是姜贵妃的声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“回娘娘，”锦书的声音压得更低，但那份凝重清晰可辨，“相爷说让娘娘尽快处理，以免夜长梦多。”
短暂的沉默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黎苏月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鼓噪的声音。
找到了？谁？又想要除掉谁？
“除掉，难道本宫不知道吗！”姜贵妃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，随即又迅速压了下去，透出一种沉重的烦躁，“都怪父亲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利，明明当年不是……会不会是父亲弄错了”后面的话她似乎顾忌着什么，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“相爷信中言明，确认无误。”锦书的声音带着肯定，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，“……相爷似乎也颇为忧心，此事还需娘娘定夺。”
“忧心？他当然忧心！”姜贵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气，珠帘似乎被猛地拨动了一下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，“锦书，你可知道，父亲信上说的那个逃脱的苏家女……是谁。”
“奴婢愚钝，请娘娘明示。”锦书的声音充满疑惑。
“就是那个！”姜贵妃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，带着一种淬毒的寒意，“那个整日在茶室里装模作样，泡得一手好茶，还……还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，勾得陛下时不时往这边来的苏！月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锦书的惊呼声猛地响起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骇然，即使压低了，也在这寂静的内室里显得格外刺耳。“是她？！那个……那个茶室宫女苏月？她……她是江南苏家的……”
“没错！就是那个本该死在火场里的漏网之鱼！”姜贵妃的声音冰冷刺骨，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和后怕，“难怪本宫总觉得她看着就让人不舒服！原来是丧家之犬！”
花瓶后的阴影里，黎苏月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内侧，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，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，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。
尽管早己从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拼凑出这血淋淋的真相，但当真的亲耳听到事情真相，那股焚心蚀骨的恨意依旧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堤坝！
她需要调动全部的自制力，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冲进去撕碎那两张虚伪恶毒的脸！
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。
“娘娘！”锦书的声音带着急促的慌乱，“那……那她岂不是……留不得了！奴婢这就去……”后面的话虽未明说，但那冰冷的杀意己昭然若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