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苏月和萧彻在湖心亭胡闹一通后,等萧彻带人离开了才往回走,在踏入通往茶室的月亮门时,被一道无声伫立的身影拦住了去路。
来人穿着昭阳殿大宫女特有的靛蓝色宫装,身姿笔挺,面容沉静如水,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此刻正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身上,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。
黎苏月的心跳漏了一拍,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,只能停下脚步,微微屈膝:“锦书姐姐。”
锦书的目光并未立刻移开,而是缓缓扫过黎苏月上上下下,再到她怀中抱着的篮子都仔仔细细扫了一遍。
最后,那目光定格在她脸上,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。
“苏月,”锦书的声音平淡无波,听不出情绪,“你这是从哪儿回来?”
黎苏月抱着提篮的手指微微收紧,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丝疑惑:“回锦书姐姐,奴婢刚从内务府回来。娘娘吩咐的,去取些去年封存的茉莉干花,预备着新茶窨制用。”她回答得清晰流利,眼神坦然地迎上锦书的审视。
“内务府?”锦书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目光却投向了黎苏月来时的方向——那正是连接着御花园水榭区域的路径。“我记得,去内务府,并不需要经过湖心水榭那边吧?”
来了!
黎苏月心中警铃大作,但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被戳穿行踪的窘迫和慌乱,微微低下头,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安和解释的意味:“锦书姐姐明察秋毫,奴婢取完干花,想着时辰尚早,听姐姐们说那边景色不错,奴婢进宫多日,不曾去过,便绕了点路,想顺便逛逛。”
“那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?”锦书明显没有打消怀疑。
“这...这.....”
“怎么,不能说?”见黎苏月吞吞吐吐,锦书目光愈加锐利,说出的话也步步紧逼。
“没有没有,”黎苏月吓得连连摇头,“就是奴婢走得有点累,又害怕被人看见了不好,就躲在假山那边休息了一会儿,谁知……许是春日困乏,竟不小心睡着了……”
她抬起眼,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真实的余悸,声音微微发颤:“等奴婢惊醒过来,才发现……才发现水榭那边的路口,竟……竟被钱公公带着好些人守着!一个个面色肃然,吓死奴婢了!奴婢哪里见过这等阵仗?躲在假山后面,连大气都不敢出,更……更不敢探头去看……”她说着,身体还配合地瑟缩了一下,仿佛那惊惧犹在。
锦书静静听着,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,试图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中找出破绽。
黎苏月的说法也算合情合理,尤其是那双眼睛里残留的惊惶,不似作伪。
锦书的眼里也没了刚刚的咄咄逼人,但还是有些不死心,想要从黎苏月这里找到什么,“难道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,或者看到什么?”
黎苏月心中冷笑,面上却更加惶恐,甚至带上了一丝茫然和委屈:“这?奴婢……奴婢真的没听见什么特别的动静啊也没看到?奴婢当时睡得沉,被惊醒时,只看到钱公公带人守在那里,心里害怕极了,生怕暴露自己让人给抓了……锦书姐姐,是不是……是不是水榭那边出了什么事?”她反守为攻,带着一种全然不知情的的疑惑看向锦书。
锦书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三息。
见黎苏月的眼神干净,带着纯粹的茫然和一丝被吓到的怯懦,脸上除了残留的惊惶和因紧张而微微泛起的红晕,再无其他异色。
她的衣襟、袖口都干干净净,发髻也一丝不乱,唯有……
锦书的目光在她裙摆靠近下摆的地方停顿了一下,那里有几道不太明显的褶皱,像是坐卧时压出来的。
这褶皱,似乎印证了她“在假山后歇脚睡着”的说法。
或许真的只是巧合,锦书心中那点疑虑也彻底打消。
若真如流言所说,那和陛下在湖心亭的女子应该不是这人,虽说这苏月长得有几分姿色,但是陛下也是见过的,若是真的起了什么心思,按照陛下的脾性,早早便将人要了过去,也不会这么遮遮掩掩,况且,以这小宫女胆小怕事的性子,若真撞见什么,此刻恐怕早己吓得魂不附体,哪能这般条理清晰地回话。
“没什么大事。”锦书终于移开了审视的目光,恢复了惯常的平静,语气也缓和了些许,“不过是陛下在湖心亭品茗,钱公公带人清场罢了,你既没看见什么,便好,以后当差,可莫要这般贪玩,误了时辰事小,冲撞了贵人事大。。”
“是!奴婢谨记锦书姐姐教诲!谢锦书姐姐提点!”黎苏月如蒙大赦,脸上露出感激和后怕的神色,连忙屈膝行礼,“奴婢这就去给娘娘准备。”
锦书微微颔首,不再多言,转身朝着正殿方向走去。
黎苏月保持着恭敬的姿态,首到锦书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,才缓缓首起身。
好险!
压下翻涌的心绪,脸上挂上那副温顺谨慎的神情,抱着提篮快步走向茶室。
茶室里,弥漫着熟悉的茶香。
一个圆脸杏眼的宫女正在擦拭茶具,见到黎苏月进来,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,凑了上来,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一丝担忧。
“苏月姐姐,你可算回来了!”小鱼压低了声音,带着点神秘兮兮,“你刚才……没遇到什么事吧?”
黎苏月将提篮小心放下,一边整理里面的茉莉干花,一边故作不解地问:“嗯?能有什么事?我就是去内务府领了些干花回来。”语气自然,带着点疑惑。
“哎呀!你还不知道吗?”小鱼见她似乎真不知情,立刻来了精神,声音压得更低,却难掩兴奋,“今天水榭那边,可出大事了!”
“水榭?”黎苏月心头一跳,怪不得....
面上却不动声色,继续整理干花,随口问道,“那边不是一首挺清静的吗?能出什么大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