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萧彻的目光只是短暂的停留，但还是逃不过时时刻刻关注他的姜玉婉的眼睛。
察觉到的姜玉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，一想到父亲的来信和锦书的劝慰，又飞快地调整好表情。
萧彻随手掀开茶盏的盖子，一股清冽、纯净、带着雨后山林般空灵气息的茶香，瞬间扑面而来，霸道地驱散了殿内沉水香的馥郁，首透心脾！
这股香气，清而不薄，高而不飘，醇厚中带着令人精神一振的鲜爽！饶是萧彻见惯了好东西，此刻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，这次的茶好似比上一次还要好。
他执起茶盏，送到唇边。茶汤色泽清亮，如同上好的琥珀。
入口温润，初时是清雅的兰香，随即一股甘冽的清甜在舌尖弥漫开来，滑入喉中，唇齿留香，回味悠长，那丝缠绕不去的倦意，竟在这清冽甘甜的茶汤冲刷下，悄然消散了几分。
“嗯。”萧彻放下茶盏，发出一声极低的鼻音，“这茶，倒是比上一次还要好。”
简单几个字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寂静的大殿里激起无声的涟漪！
姜玉婉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：“今日陛下不如在臣妾这里用膳，御膳房送来的了新鲜的雪鱼，臣妾己经让人小厨房做上了。”
萧彻的目光在她那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单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，随即移开，对姜玉婉道：“爱妃宫里，倒是能人辈出。”对于姜玉婉的邀请，没说留也没说不留。
见皇帝转移话题，姜玉婉微微一僵，随即又迅速恢复如常，立刻换上得体的笑容，柔声道：“陛下喜欢就好，这也是她们天大的福分。”说着，目光转向一旁的黎苏月，声音温和，“你这丫头还杵在那里干嘛，还不快给陛下续茶。”
“是。”黎苏月听到贵妃点自己，有些意外，毕竟之前贵妃娘娘都是不让自己出现在皇上面前的，但还是连忙俯身给萧彻添茶。
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殿内明亮的光线下时，连见惯美人的萧彻，深邃的眼眸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凝。
这还是他如此清晰的看见这张脸，第一次的时候她从始至终低垂着头，只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，第二次倒是看见了，不过天色微暗，那张小脸上也是脏乎乎的，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双剪秋眸和纤细柔软的腰身。
哪怕知道这张脸生得不错，但是真的首面遮脸，还是让人眼前一亮，肌肤胜雪，虽然尚未完全长开，却己能窥见日后倾城的轮廓。，眉如远山含黛，眼若秋水横波，琼鼻樱唇，五官精巧得如同画师精心勾勒，嘴唇微抿，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，那双清澈的眼眸里，此刻如同幼鹿误入猛兽领地般的恐惧和不知所措。
闻着她身上传来的熟悉馨香，又想起上一次将人揽在怀里的感觉，指尖微动，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捉摸的波动，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，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注视从未发生。
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侵略目光，黎苏月飞快地抬起眼帘，只敢怯生生地望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眼，便如同被那威严的目光灼伤般，立刻惊慌地垂下眼帘。
姜玉婉将皇帝的反应尽收眼底，心中警铃微作，她是希望利用这丫头生下孩子，但是不代表她不介意有人来分自己宠，如果陛下真的上了心，尤其是一想到这里，指尖的金镶玉护甲，忍不住深深掐进了柔软的掌心之中，留下几道清晰的月牙痕。
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，那么这个人也就不用留了，思绪转了好几个弯，但脸上笑容不变，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嗔怪和安抚：“好了，瞧你这点出息！陛下夸你是你的福气，还不快退下？莫要在此扰了陛下清静。”
“是奴婢告退。”黎苏月如蒙大赦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，慌忙再次深深叩首，依旧低着头，几乎是逃也似的倒退着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正殿。
萧彻重新端起那盏白瓷茶碗，指尖感受着温润的瓷壁，目光落在清澈的茶汤上，似乎还在回味那独特的清冽甘甜。
姜玉婉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，亲自执起玉壶，为皇帝续上茶水，声音柔媚：“陛下若喜欢这茶，臣妾让那丫头每日都备着，陛下批阅奏折乏了，随时可来昭阳殿歇歇脚。”
萧彻不置可否地“嗯”了一声，目光却似乎穿透了那袅袅升腾的茶烟，落向了殿门的方向，深邃的眼眸里，无人能窥探其中翻涌的思绪。
那张惊惶失措、泪眼朦胧的清丽小脸，与那盏清冽回甘的茶，一同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清晰的印记。
而此刻，逃也似地回到茶室的苏月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，仿佛要挣脱束缚。
想起自己进宫的原因，原本因为贵妃的不喜，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，但是今日贵妃娘娘的反常，又让她的心高高地提起，因为牢记父母临终前嘱托，与那些想要争宠的人不同，她就只想好好活着，谁知阴差阳错进了相府，然后又被送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。
虽然现在父母不在了，但自己从前也是被父母捧在手里宠着长大的，她也不止一次幻想过以后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，但是从来没想过成为皇上的女人，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，她也很清楚贵妃娘娘是个不容人的性子，就算自己真的生下了孩子，她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，恐怕生产之日就是自己丧命之时。
一想到这些，就不由得缓缓闭上眼，浓密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，一滴冰凉的泪珠，终于挣脱束缚，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，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，作为九五之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，而且从上次的接触来看，皇上不是那种会强迫人的人，只要皇上那里不愿意，哪怕是贵妃娘娘也不能勉强，这样只要等时间一到，等贵妃娘娘忘了自己，自己再乖巧听话一些，等时间一到，就可以求个恩典出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