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月后是赫连昼的生辰,正是办大事的好时机。
赫连昼二十五岁生辰,是整寿。
王府早早便张灯结彩,朱红的府门高敞,门前车水马龙,骏马香车络绎不绝,道贺的宾客盈门。
红毡铺地,从府门首通正厅。
两侧的游廊下,挂满了崭新的流苏宫灯,虽在白日未点,那精致的彩绘也足显气派。
来客众多,长安带人在偏厅设下几张大案,正忙碌地登记着源源不断的贺礼。
礼单的名目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什么镶红蓝宝石西域弯刀、赤金镶嵌东珠马鞍、南海珊瑚树、西域琉璃盏应有尽有。
更别提那些金玉古玩、名家字画,件件价值连城,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。
秦望舒一袭正红蹙金牡丹纹广袖裙,在前院招待来客。
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,举手投足间尽显王妃威仪。
“尚书大人到——”
“侯爷携礼入府——”
唱名声此起彼伏,秦望舒一一见礼,寒暄间滴水不漏。
她余光扫过那些贺礼,心里冷笑。
这些人哪里是真心贺寿?
不过是冲着赫连昼的权势罢了。
“王妃今日气色极好。”兵部尚书夫人笑着奉承,“这身衣裳衬得您雍容华贵,不愧是王府主母。”
秦望舒笑意未达眼底:“夫人谬赞了。”
她心中却难掩苦涩和疲惫。
从辰时起她便如陀螺般连轴转,脸上肌肉因长时间的微笑都有些僵硬酸疼。
她抬眸望向书房方向,赫连昼至今未露面。
整个寿宴都是她在操持。
这满院的喧嚣浮华,似乎都与他无关,更衬得她这个王妃像个戏台子上独自唱念做打的可怜人。
书房内,赫连昼一袭墨蓝云纹锦袍,玉冠束发,正执笔作画。
宣纸上,阮梨笙的轮廓己跃然纸上。
她倚窗而立,背景是几杆墨竹,清新雅致。
线条己勾勒出七八分轮廓,眼神温婉含情,嘴角似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娇羞笑意。
赫连昼的笔触极好,将阮梨笙那惹人怜爱的气质捕捉得八九不离十。
尤其是侧脸那一抹温柔的弧度,被他描摹得格外传神。
宋瑾州坐在一侧靠窗的太师椅上,一身湛蓝常服,姿态放松,手里端着一盏王府特供的上好碧螺春。
氤氲的茶香弥漫在书房里。
他目光随意地落在赫连昼的画作上,却是心不在焉。
视线会悄然掠过画中女子的面庞,停留的时间很短,却带着一种复杂的、难以言喻的意味。
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。
“王爷画技愈发精进了。”
赫连昼勾唇:”是笙儿好看。”
宋瑾州指尖一顿。
“看来你真的是栽得彻底了。”
赫连昼未答,笔锋细细勾勒阮梨笙的眉眼,每一笔都极尽温柔。
就在这时,书房门外传来长安的声音:“王爷,前头开席的吉时快到了,王妃那边派人来问王爷是否准备好了。”
赫连昼眉头轻蹙:“知道了。”
他一向不喜欢办生日宴。
但作为王爷,又想登上那位置的,他不得不以生日宴为媒介拉拢一些人。
“还不走吗?”宋瑾州见他一点准备走的样子都没有。
“不急。”
赫连昼搁笔,指尖抚过画中人的脸颊:“等笙儿梳妆完毕,一同前去。”
宋瑾州垂眸,掩去眼底晦暗:“……是。”
此时阮梨笙坐在铜镜前,春杏正为她挽发。
她的妆容己然上好,细长的柳眉被黛笔精心描画,更显楚楚动人。
胭脂轻点在脸颊。
“小姐,这支金凤钗如何?”春杏捧起一支金灿灿的簪子。
这簪子是贵妃赏赐给阮梨笙的。
阮梨笙摇头:“太招摇了。”
她指尖划过妆匣,挑出一支白玉兰簪。
“今日是王爷生辰,在外人眼里我只是个远房亲戚,若打扮得太贵气,岂不落人口实?”
春杏撇嘴:“还是在塞外好,盛京城的人各个都是大嘴巴。”
阮梨笙轻笑,拿起胭脂轻点唇瓣。
“行了,等办完那件事后,我们就去济州。”
春杏一听开心极了。
“好,我们去济州。”
“济州风水好,人也淳朴。”
“不过,”春杏又想到一件事,她压低了声音,“要是被昭公子发现了怎么办?”
“发现了就发现了。”阮梨笙可不担心被发现。
当年她假死脱身,不过是为了更方便她来盛京。
那人比栖迟粘人好几倍,要是被他知道她后面的计划,那会困难很多。
她不想花费那么多时间去哄他。
“走吧,宴会也快开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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赫连昼一身玄色金线绣云纹锦袍,玉冠束发,俊美矜贵。
他带着阮梨笙一同入席!
秦望舒不由得心里一沉。
她早早起来操持宴会,却等来丈夫与她人携手而来。
这不就是赤裸裸在她脸上挥巴掌吗?
阮梨笙今日穿了一袭天水碧罗裙,裙摆轻盈如烟,腰间系着银丝织就的蝴蝶结,衬得纤腰不盈一握。
肌肤胜雪,唇若点朱,一双杏眼顾盼生辉,整个人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。
“参见宁王。”
满座宾客像是行礼,随后瞬间静了一瞬,下一秒人群里传出窃窃私语声。
“那位就是阮姑娘?果然绝色!”
“难怪王爷宠爱,这般姿容,谁看了不心动?”
“她不是王爷的远房表妹吗?”
“这话你也信?”
“啧,正妃还在呢,王爷就这么带着她出来,未免太不给王妃面子了……”
“秦家都落败了,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妃不过是个摆设而己。”
“不过说实话,那阮姑娘长得确是比王妃好看,要是我,我也会选阮姑娘。”
“就你,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”
“怎么白日梦都不许做?”
……
秦望舒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,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。
她死死盯着阮梨笙那张明媚的脸,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她可面上仍维持着端庄的笑容,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,冷得吓人。
秦家虽是落败了,但是作为宁王妃的娘家,还是需要来宴会的。
秦战坐在席间,目光落在阮梨笙身上时,也不由得怔了一瞬。
确实美,他不得不承认。
阮梨笙的容貌堪称绝色。
尤其是那双眼睛,清澈如水,却又带着几分勾人的媚意,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。
可随即,他的眼神便冷了下来。
再美又如何?不过只是张皮囊罢了。
勾人的狐媚子,让他妹妹伤心,他迟早会让她知道秦家人是不好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