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猛地站起身,急急理了理寝衣。
又觉得这样太过急切,强自按捺着坐回去,端起早己凉透的茶盏,抿了一口。
这才慢悠悠起身。
“奴婢给春杏姐姐请安。”
外间小丫鬟的问安声像一盆冰水浇下来。
秦望舒手一抖,茶盏“当啷”磕在桌沿,溅湿了袖口。
春杏笑盈盈地走进来,规规矩矩地福身。
“给王妃请安。”
“我家小姐今日抄经时着了凉,王爷不放心,便留在墨竹院了。”
“王妃不必再等王爷了。”
秦望舒觉得有根细针扎进了心口。
她怎不知阮梨笙还会抄经?
她可是知道阮梨笙一天到晚就喜欢看话本。
话本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也只有阮梨笙那样没见过世面的人会看了。
秦望舒垂眸看着袖口的水渍,那团深色的痕迹正在慢慢扩散,像极了心里漫开的苦涩。
她冷笑一声:“本宫记得你家小姐还未出阁。”
“未出阁的姑娘家跟王爷睡在一起,当真是不怕世人耻笑吗?”
春杏笑容不变:“我家小姐说了,世人的看法如何与她无关。”
“更何况有王爷在,又有谁敢耻笑我家小姐。”
就算没有王爷,她家小姐也有办法让那些嚼舌根的人闭嘴。
毒哑了就行。
要是说得过分了,首接杀了。
“王妃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,没有王爷的宠爱,想必日子不好过吧?”
春杏弯了弯眉。
“我家小姐说了,若是王妃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,可以去墨竹院跟我家小姐诉诉苦。”
“我家小姐高兴,王爷就高兴,王爷高兴,说不定连带着看王妃都顺眼不少。”
“到时候,王妃在这宁王府的日子就好过多了。”
秦望舒自嫁入宁王府就从未掌握过实权,只是个挂名王妃。
府里的人都是有眼力见的,知道王爷宠谁就拼命讨好。
王爷不喜谁就拼命使绊子。
再加上秦府最近的地位一落千丈,王府里的那些下人就更不会将秦望舒当作真主子了。
之前有一次,几个丫鬟在一起蛐蛐秦望舒,不小心被赫连昼和阮梨笙听见了。
阮梨笙本在跟赫连昼闹脾气,结果听见那几个丫鬟的话,勾了勾唇。
赫连昼就以为她喜欢听,于是当打赏了那几个丫鬟。
自此一些大胆的下人有意无意地在赫连昼路过的时候蛐蛐秦望舒。
虽然没几个人有那些丫鬟好运,能被打赏。
“放肆!”秋菊再也忍不住,冲上前指着春杏的鼻子骂,“你一个贱婢,也敢这么跟王妃说话?!”
春杏挑眉。
“哟,秋菊姐姐好大的火气。”她故作惊讶,“难道我说错了?”
“王妃本就不讨王爷喜欢呀。”
春杏冷笑:“明媒正娶?“她瞥了眼秦望舒,”可王爷连碰都不愿意碰呢。“
“你——!”秋菊扬手就要打。
春杏一把抓住她高举的手,反手给了秋菊一巴掌。
“呀,秋菊姐姐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“刚刚手滑了。”
她家小姐说了,她可以使劲作。
她会帮她兜底的。
阮梨笙讨厌的人就是春杏讨厌的人。
秋菊捂着脸,眼里满是怒火。
虽然她也是丫鬟,但是她跟在秦望舒身边,从未被人这般打过。
她刚想还回去,就被秦望舒叫住。
“秋菊,住手。”
秦望舒注意到院子外的人,只要秋菊敢下手,那人一定会出来阻止的。
到时候,说不定秋菊会和小桃一样,被打得半死,然后丢出王府。
秋菊不甘心地收回手,狠狠瞪着春杏。
秦望舒缓缓站起身,走到春杏面前。
“回去告诉你家主子,”她唇角微勾,眼底却一片寒凉,“她说的话本宫都记住了。”
“王妃若无吩咐,奴婢就先告退了。”春杏福了福身,临出门又回头。
“王妃你身上穿的寝衣真丑。”
闻言,秦望舒脸上一阵一阵白。
秋菊气得发抖:“王妃,这人太贱了!”
“跟她主子一样贱!”
“住口。”秦望舒声音很轻,却吓得秋菊立刻噤声。
她慢慢走到窗前,望着墨竹院的方向。
“日后这些话,少说。”
这段日子她在这宁王府过得很不好。
不论是吃的方面还是穿的方面。
那些下人一个个见风使舵得快。
她一首都知道女子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就会过得很艰难。
她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,没想到……
秦望舒记得婚前赫连昼曾对她说过,若嫁给他,日子不会好过。
她当时一心扑在他身上,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。
以为日久能生情。
她突然低低笑起来,笑着笑着,一滴泪砸在窗棂上。
~
次日早上。
栖霞院的海棠沾着水珠,秦望舒正在修剪花枝。
剪刀“咔嚓”一声,一朵开得正艳的海棠坠入泥中。
“王妃,阮姑娘来了。”秋菊声音发紧。
秦望舒手一抖,剪尖戳破指尖。
血珠沁在花瓣上,像多了一重胭脂
“让她进来。”
门帘轻挑,阮梨笙款款而入。
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粉纱裙,衬得肌肤如雪,乌发松松挽着,更添几分慵懒风情。
她走到秦望舒跟前,盈盈一福:“梨笙给王妃请安。”
秦望舒目光淡淡扫过她,却在下一刻骤然一凝。
阮梨笙的领口微敞,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,而那肌肤上,赫然印着几处暧昧的红痕。
像是被人狠狠吮咬过一般,刺目至极。
痕迹新鲜,刺眼,带着昨夜疯狂的铁证。
赤裸裸地闯入了秦望舒的视线。
她指尖微微收紧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阮姑娘今日来找本宫可有事?”
阮梨笙抬眸,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娇怯。
“昨夜王爷闹得晚,梨笙险些起不来。”
“梨笙是想问问姐姐平常是如何承受王爷的力气?”
她的眼里盈满无辜和羞涩,像是真心讨教。
秦望舒胸口一窒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呵。
王爷有没有到过她的房里,阮梨笙不是应该很清楚吗?
来问她这些话,不就摆明了在炫耀吗?
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,没安好心。
阮梨笙却像是没察觉她的异样,继续柔声细语道:“王爷性子急,下手也没个轻重,您瞧……”
她微微侧首,露出颈间那抹红痕,语气似嗔似怨。
“梨笙今早照镜子,可真是吓了一跳呢。”
每一个字,都像淬了毒的针,精准无比地扎在秦望舒最为敏感的神经上。
这分明是得意洋洋的炫耀!
是赤裸裸的挑衅!
秋菊在一旁听得脸色发青,忍不住怒道:“阮姑娘!王妃面前,还请自重!”
阮梨笙眨了眨眼,一脸无辜。
“这是怎么了?梨笙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。”她看向秦望舒,眼底闪过一丝挑衅,“王妃你说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