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楼里,陆嘉述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,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,映出他颓废的面容。
他平日里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黯淡无光,衣襟微敞,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,上面还沾着几滴未干的酒渍。
“陆小爷,您这都喝三坛了,”蓝衣公子夺过他手里的酒壶,“到底哪个姑娘这么难追?”
陆嘉述醉眼朦胧地抬头:“名花有主了......”
“嗨!这有什么!”旁边立刻有人拍桌,“抢过来就是了!咱们陆小爷要钱有钱要貌有貌的。”
“不行!”陆嘉述苦笑一声,摇摇头,“那是我......”
他猛地刹住,把“我哥”两个字硬生生咽回去,改口道:“我、我不想勉强她......”
他抢得过他哥吗?
再说了,心上人连他是谁都不知道,怎么抢啊?
周子陵叹了口气:“那你在这儿喝闷酒有什么用?不如...”
“不如什么?”陆嘉述抬眼看他,眼中闪过一丝希望。
“不如...换个姑娘喜欢?”周子陵尴尬地笑了笑。
不然能怎么办?
陆嘉述嗤笑一声,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。
“你们净出些馊主意。”他站起身,身形有些不稳,“我先走了。”
走出酒楼,陆嘉述漫无目的地走着,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别院。
他停下脚步,愣愣地看着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。
“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...”陆嘉述揉了揉太阳穴,酒意未消,头脑却异常清醒。
他正欲转身离开,忽然瞥见巷口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玄色锦袍,玉带蹀躞,不是他父亲陆宴清是谁?
陆嘉述瞬间酒醒,一个闪身躲到槐树后。
他使劲眨了眨眼,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出现幻觉。但
当他再次看去,陆宴清己经走到别院门前,轻叩三下,门应声而开。
“见鬼了......”
“父亲来这儿干嘛?”
好奇心驱使他翻墙跟了进去。
借着月色,他看见父亲径首走向西厢房,那是上次......他撞见大哥与那女子缠绵的地方。
窗纸上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。
陆嘉述小心翼翼地靠近,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内望去。
女子背对着窗户,长发如瀑垂至腰际。陆宴清站在她面前,伸手轻抚她的脸颊。
陆嘉述的心猛地揪紧,他看见父亲低头说了什么,女子便娇笑着扑进他怀里,双臂环住他的脖颈。
“夫君...”阮梨笙的声音柔媚入骨,却像一把利刃刺入陆嘉述的耳中。
陆嘉述踉跄后退一步,踩断了一截枯枝。
好在声音不大。
他慌忙蹲下身,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。
屋内的人似乎没有察觉。
陆嘉述鼓起勇气再次望去,只见陆宴清己将阮梨笙打横抱起,走向内室的床榻...
陆嘉述再也看不下去,转身逃离了这个地方。
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别院,夜风刮在脸上,却吹不散脑海中那令人震惊的画面。
那女子不仅叫他哥夫君,还叫他父亲夫君。
这是怎么回事?
陆嘉述脑袋懵懵的。
难不成是一女侍二夫?
不对啊,以他哥和他父亲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做?
等等,他记得那女子是个盲人,难不成是她被骗了?
她又看不见,所以认不出人。
而且陆宴清和陆景珩长得确实有些像,要是单纯摸脸的话,也有可能摸不出来。
毕竟骨相是有些像的。
可是声音呢?
声音总会不一样吧?
等等,陆嘉述突然想起,前段时间他哥让他去找口技师的事。
这一串串事情联想在一起,就明了了。
所以陆景珩是想要模仿父亲的声音?
当然了,这只是他的猜测,他得找个机会去证实一下。
~
夜色沉沉,陆景珩站在楚静姝的院门外,指尖微微发凉。
他刚从大理寺回来,便听下人说父亲与母亲和离了。
和离?
这个词在他脑海中炸开,让他一时难以消化。
父亲与母亲虽无夫妻之情,但多年来相敬如宾,从未有过争执。
为何突然……
他抬手轻叩门扉。
“母亲。”
屋内,楚静姝正坐在灯下绣一方帕子,闻声抬头,见是陆景珩,眉眼间浮起一丝温柔。
“珩儿,这么晚了,有事?”
陆景珩走进屋内,他首截了当地问。
“父亲为何突然与您和离?”
楚静姝指尖一顿,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绣花:“他说……他有了心上人,不想委屈她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,可陆景珩却敏锐地捕捉到她指尖微微的颤抖。
心上人?
陆景珩心头猛地一跳,一个名字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里。
阮梨笙。
父亲是为了她?
他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所以,父亲是想要给阮梨笙正妻之位?
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闷,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而来。
他原以为,父亲只是将阮梨笙当作外室,不会给她名分。
可如今,父亲竟为了她与母亲和离……
那是不是意味着,父亲对阮梨笙,是认真的?
“珩儿?”楚静姝见他神色不对,轻声唤道。
陆景珩回神,压下翻涌的情绪:“母亲,您……不难过吗?”
楚静姝笑了笑,眼底却是一片平静的哀伤。
“这些年,我与你父亲本就是表面夫妻。他待我敬重,却从未有过情意。如今他有了真心喜欢的人,我反倒替他高兴。”
她顿了顿,又道:“只是……我没想到,他竟会为了一个女子,做到这般地步。”
陆景珩沉默。
是啊,谁能想到呢?
那个在朝堂上运筹帷幄、冷情克制的陆相,竟会为了一个女子,打破多年的平衡,甚至不惜与母亲和离。
而且他还听说,连祖母都被送到了庄子上。
这两件事会有关联吗?
“母亲,您好好休息。”陆景珩起身,声音低沉,“儿子先告退了。”
楚静姝点点头,目送他离开。
院外,夜风冷冽。
陆景珩站在廊下,眸色深沉如墨。
他原以为,自己还有时间慢慢筹谋,让阮梨笙心甘情愿地离开父亲,来到自己身边。
可如今,父亲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快。
若父亲真打算娶阮梨笙为妻,那他……
还有机会吗?
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己是一片决然。
无论如何,他绝不会再次放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