婶子手里的动作依旧不停,麦草在她灵活的指尖穿梭。
她一边忙活,一边笑眯眯地回应道:“我这编的是草帽,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编这个也不费多大事儿,多编一些,说不定到永安县还能卖几个铜板,补贴补贴家用。”
弄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,心中一动,开口说道:“那婶子你有编好的吗,我想买一个。这太阳实在太毒了,我这一路被晒得够呛。”
婶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她急忙点头,连声道:“自然是有的,你稍等,我这就给你拿。”
说着,便放下手中的初品,动作麻利地站起身,走到板车旁。
她伸手将板车上盖着的布掀开,下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好些编织好的草帽,仔细数起来,足足得有七八顶。
这些草帽样式质朴,每一顶都编得细密紧实,看得出婶子花费了不少心思。
婶子在草帽堆里认真地挑了又挑,左看看右摸摸,似乎是在精挑细选,想要把最好的一顶找出来。
终于,她像是找到了满意的那顶,拿出来,转身递给弄月:“姑娘你看看这个可行?”
弄月伸手接过草帽,首接戴在了包裹着布的脑袋上。
她轻轻调整了一下位置,发现这帽檐十分宽大,几乎可以把整个肩膀都遮住,遮阳效果绝佳,大小也正合适。
戴上草帽的那一刻,弄月的思绪不禁飘回到当初收弄家的时候。
那时,草帽就在院墙上,当时天又黑,没看到,后来也没想起来买一个。
不然,自己也不用顶着个破布在这烈日下奔波了这么久。
弄月轻轻转动脑袋,感受着帽檐恰到好处的遮挡,心中甚是满意,她对身旁的婶子说道:“婶子,这个我要了,多少钱?”
婶子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,双手不自觉地在衣角上搓了搓,神情中隐隐透着一丝局促。
她微微低下头,思索了片刻,才鼓起勇气说道:“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,就给两个铜板吧。”
在这如此艰苦的条件下,编出这些实用的物件,可却只敢要两个铜板。
再看婶子那略带担忧的神情,仿佛还在为自己的报价而忐忑不安。
弄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己经有些破旧的草鞋,都没走几日,鞋底的磨损己经很严重,估计穿不两日就该报废了。
这婶子会编帽子,肯定也会编鞋子,如果有的话,她就索性多买几双。
她又开口问道:“婶子,你会编草鞋吗?我还想买几双。这一路走下来,鞋子实在是不顶用了。”
婶子忙不迭地又点头,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说道:“有的有的,我这就有编好的。”
这次,婶子在起身去拿之前,特意仔细地看了一眼弄月的脚,好拿一双最合脚的草鞋给她。
弄月跟着那婶子站起身,两人并肩朝着板车的方向走去。
走到板车跟前,婶子把盖在上面的布又掀开了些,板车的最后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编好的草鞋,约莫有十来双。
这些草鞋做工精细,从外观上看,似乎比弄月脚上穿着的还要好上几分。
婶子挑选后拿起两双递给弄月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说道:“姑娘,你看看吧。”
弄月接过草鞋,伸出指尖地在鞋子的内里轻轻着,触感光滑平整,没有一丝粗糙的地方。
整个鞋子的每一处都处理得干干净净,找不到丝毫瑕疵,这样的鞋子穿起来肯定不会磨脚。
弄月当即在一旁坐下,把脚下那双破旧不堪的鞋子脱了下来,换上新草鞋试了试。
她站起身,稍微走了几步,确实十分舒服,之前那种有异物摩擦皮肤的不适感荡然无存。
弄月满意地点点头,说道:“婶子,你这鞋子真不错,有几双合适的都给我吧。”
婶子一听,脸上顿时露出大喜的神色,连忙弯下腰,在板车上挑出几双合适的草鞋,数了数,足足有五双。
只是这时,婶子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,脸上浮现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。
弄月才想,看样子婶子又是在纠结开价的事情。
婶子的目光扫过弄月的腰间,那一瞬间,眼神是被弄月腰间的水囊吸引住了。
那目光,不是觊觎的不怀好意,而是渴折磨许久后,本能的、不加掩饰的渴求。
婶子的嘴唇干得起了层层皮,的死皮显得格外刺眼,还有一道道干裂的口子。
一阵细微的声音也从板车后面传来:“娘,我渴了……”
一个小小的脑袋从车板后面慢慢探了出来,怯生生的,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。
瘦巴巴的小脸上满是倦意,嘴唇干得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,殷红的血丝在苍白的嘴唇上格外醒目。
婶子弯下腰,伸出粗糙干裂的手,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,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,试图用这笑容安抚孩子的情绪。
而后她才抬起头,看向弄月,犹豫了一下,才开口说道:“姑娘,不知你可有多余的水?我只要一点点,就一点点,这些鞋子、帽子都可以给姑娘,您瞧,这鞋子做工可精细了……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拿起一双鞋子,展示给弄月看,眼中满是期许。
弄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板车周围的人,却没有一个身形能让她联想到这个家的顶梁柱。
弄月倒不是心善之人,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,五双鞋子和两个草帽,换出去一点点水,这对不缺水的她来说,倒也不亏。
她瞧着这对母子,心想,他们应该是和村子里的人结伴同行,一路上好歹有人相互照应,不然,就凭这妇孺二人,断然是走不到这里的。
弄月瞧着婶子那急切又渴望的眼神,心中虽无太多波澜。
但还是抬手解下腰间的水囊,递了过去,这无声的举动己然表明她同意了这场交换。
婶子见状,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,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