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河老祖一向不善思考,他抖了抖自己的身子,将脱落的混沌魔鳞彻底震开,嘟囔道:“听说这小子的亲爹也是我们魔门中人,我看你如此看重他,莫非他是你临渊阁哪位长老留下的种?”
黯云魔尊缓缓摇头,花白长发在阴冷气流中微微拂动:“非也。林砚之生父,并非临渊阁之人,我手下有实力的人我都很熟悉,没有人与那东域的林薇燕有交集。”
他沉吟片刻,目光投向血河老祖,“倒是你北域,可有隐匿身份、天赋卓绝者与其母林薇燕相识?”
“咋可能!”血河老祖嚷了一嗓子,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,“老子血河宗,讲究的是个痛快!杀人饮血,坦坦荡荡!玩不出这潜伏装孙子的弯弯绕,更生不出这么心思九转十八弯的崽!那小子,一看就不是北域的路数!”
“呵……倒也是。”黯云魔尊若有所思地点头,手指习惯性捻动着,“东域、北域魔门皆可排除。西域魔音坊……并无男子。”
他的目光变得幽深,缓缓吐出五个字:“南域……蛊神教?”
血河老祖铜铃般的眼睛猛然瞪大:“啊?你是说……那个‘守财奴’蛊王?!”
黯云魔尊微微点头,眼神锐利起来,“蛊神教秘术诡谲莫测,蛊王在当年与我们分饮魔血之前,就精通灵根、血脉一道,相传他还会一手移植灵根和血脉的独门蛊术。若林砚生父出自其门下……倒是一个合理的答案。”
血河老祖嗤之以鼻:“老毒物玩虫子是把好手,可论玩心计……他连个你脚趾头都比不上!他手底下那些人更是一群脑子少根筋的狂信徒。当年要不是你给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,他们恐怕是第一个灭亡的魔门!那个林薇燕能看上这帮玩虫子的家伙?我看够呛!”
“……”黯云魔尊却未再回应,只是盯着镜面中那看似暴虐无端、实则步步小心的林砚继续表演。
他已经相继将自己濒死的二师兄,受伤的三师姐、四师姐,配合他表演的神农谷女修、玉虚观天师和一名青华宗弟子藏进了迷宫区域,刚刚又将一名上清宫和太乙门女弟子分别丢了过去。
虽然不知道他安排这些人做什么,但肯定是与他制定的逃生计划相关。
可他体内的梼杌魔血还在,他又该怎么摆脱自己的控制呢?
黯云魔尊沉思良久,若他是林砚,他在这样的境地下也想不出十全之法。
黯云魔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,淡笑道:“呵呵……小子,我很期待你究竟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。”
…………
中州,某处连绵起伏的群山深处。
这里常年云雾缭绕,寻常神念探入其中便如泥牛入海,踪迹全无,因此很少有修士来到此地。
玄霆真人祭出一枚古朴温润的玉佩——当年他离开南宫家时留下的一份信物,那玉佩散发出柔和青光,触及前方的虚空。
空气中顿时漾开涟漪般的波动,一道近乎透明的结界悄然显形,继而无声洞开,显露出一条上山小径。
“跟紧,莫要分心。”玄霆真人神色肃然,对身后难掩惊奇的江珞璎低声道,随即一步踏入结界之内。
江珞璎点点头,快步跟上。
踏入结界,眼前景象骤然变换,不再是山外所见的寻常峰峦,而是无数参天巨木、嶙峋怪石依照某种玄奥轨迹排列而成的庞大迷宫。
路径曲折回环,移步换景,每过一处转折,周遭景象便如万花筒般重组变幻,若非接引,绝难辨明方向。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场域,时刻干扰着江珞璎的方向感和灵气感应。
这条山径不知走了多久,玄霆真人和江珞璎的面前,突然出现了一名身着玄色劲装、面容普通却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修士。
江珞璎下意识警觉起来,眼神凌厉地打量对方。
“乾元宗玄霆宗主,江峰主。”他拱手一礼,声音平淡无波,“奉家主之命,恭候二位多时,请随我来。”
江珞璎心头一颤,南宫家竟对他们的到来,乃至两人身份都了然于胸?
果然“南北双尊”名不虚传,这冠绝五域的情报收集能力当真可怖,简直可以说是未卜先知了。
玄霆真人面色不变,似乎习以为常,只微微颔首:“有劳。”
在南宫家修士的引导下,两人在这九宫八卦迷阵中穿行。江珞璎收敛心神,全神贯注于脚下路径与引导者的步伐,丝毫不敢分神。
因为她能感觉到,这里的一草一木,一石一径,仿佛皆是杀人无形的阵眼与陷阱。
所谓世外仙家,对擅闯者而言,则是铜墙铁壁、步步杀机。
不知经过多少次看似重复却又截然不同的转折,前方豁然开朗。迷阵尽头,竟是一处群山环抱的幽谷。
谷底,一片宏伟而奇异的建筑群拔地而起。其核心是一座通体由某种深邃黑玉构筑的主殿,形制古朴威严,宛如蛰伏的巨兽。
殿宇并非孤立,而是被数层环形回廊环绕,回廊之间并无实体墙壁,全凭流动着淡淡符文的巨大青石柱支撑。
更令人瞠目的是,整个建筑群中央,赫然是一方平静如墨的深潭,水面倒映着黑玉殿宇与迷离的阵法灵光,虚实交错,难以分辨究竟何处为水影,何处为真实。
“这边请。”南宫修士引二人踏上一条通向主殿的青石路,江珞璎好奇地观察四周——那潭水边缘,无数青石板路如同蛛网般辐射而出,没入远处雾霭重重的奇门阵势之中。
整个南宫家的建筑布局,正是外八门、内九星之相,暗合周天运转,玄机莫测。
三人停在主殿那巨大而沉重的黑玉大门前,接引者轻轻一推,大门无声滑开,露出内里景象。
“二位请进,家主在主厅等你们。”他恭敬行礼,然后示意玄霆真人与江珞璎继续前行。
“多谢道友引路。”玄霆真人也礼貌地回礼,然后带着江珞璎步入主殿。
主殿内部空旷而高远,穹顶有星斗图案缓缓流转,地面光可鉴人,仿佛整块墨玉雕琢而成。
来到主人的会客厅,主位之上,坐着一位须发皆白、面容清癯的老者,身着简单的灰色布袍,唯有一双眼眸深邃如古井——他正是南宫家当代家主,南宫昭。
他的右手客位上,正坐着一位身穿华贵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。
当江珞璎的目光掠过南宫昭,落在他一旁的客人身上时,整个人如遭雷击,瞬间僵立当场!
江珞璎的瞳孔骤然收缩,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成拳,指尖深深掐入掌心。
那人身材挺拔,身着绣有金色江氏族徽的深紫色锦袍,面容与江珞璎有五六分相似,虽已步入中年,却更显沉稳冷峻,周身散发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。
他正是南域巨擘,四水名门江氏家主,江珞璎的父亲——江靖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