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霆真人与弈云真人的脚步双双顿住，都察觉到了今日会面之不寻常。
“玄霆、弈云，上前来。”
丹宸上人淡淡开口，他周身似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淡青色的光晕，衬得那张慈眉善目的面容愈发超然。
他们二人对视一眼，连忙上前躬身行礼，齐声道：“晚辈拜见清虚子前辈、丹宸上人前辈。”
“嗯，坐吧。”
清虚子拂尘虚引，示意他们二人落座。
丹宸上人带着笑意朝玄霆真人点了点头，后者却从他柔和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审视，顿时本能地脊背绷紧。
大概五百年前，那时刚崭露头角的玄霆真人还只是乾元宗一个新晋的化神境长老，曾有幸在仙宗大会上得到过丹宸上人的点拨与教导。
他始终记得，当初自己面对这位俾睨天下的至尊时那种紧张的心情。
他也曾幻想过，有朝一日，大丈夫当如是……
“玄霆，知道今日召你二人前来所为何事吗？”清虚子的声音将玄霆真人的思绪拉回眼前。
“应该是为了我宗弟子林砚意外触动‘净灵屏’警报的事吧……”玄霆真人沉声答道。
“不错，正是。”清虚子点了点头。
见玄霆真人面色有些凝重，丹宸上人接过话头：“昨日净灵屏的异动，本座虽未到场，却也同样感知到了。今日听完清虚门主讲述后，得知玉虚观的林观主当场已有结论，你那名弟子既然不是魔门奸细，玄霆你也不必紧张。此番召你们前来，只是想问一些关于他的事情罢了。”
清虚子也点头道：“是的，既然那小子如今在三清原内依然安然无恙，他体内便不可能有堕落之血，但他毕竟引发了净灵屏的异动，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。”
玄霆真人闻言，双拳在在袖中微微收紧，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点头。
在清虚子与丹宸上人一唱一和地询问中，玄霆真人将林砚的来历以及在加入乾元宗后的十年成长和盘托出，不过，他说的自然是“加工”过后的版本。
在玄霆真人口中，林砚不过是个略微有些天资，更多依靠后天努力超越同辈的勤奋修士。
听完他的讲述，清虚子轻捋长须，面无表情，丹宸上人则缓缓扣上了掌中茶盏。
“玄霆啊……”他似乎在叹息，但即便如此，声音依然如春风拂柳般温和，“你如今也是一宗之主了，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，也有很多话不方便开口。”
玄霆真人听到这番话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，袖中的双拳捏的越发紧了。
他沉声道：“上人，晚辈不懂您所言何意，还望明示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
丹宸上人轻笑一声，不再理会他，而是将慈祥的目光移向弈云真人：“弈云，本来这件事与你们云溪宗并无瓜葛，但本座知道，你们二宗向来同气连枝，你们二人更是渊源颇深，想必清虚道友当初喊你一起来，也是考虑到了这个……”
丹宸上人话音落下，清虚子点了点头，补充道：“行了！绕弯子的话就不必说了，我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，想要隐藏那个小子的真实信息，但事关重大，我和丹宸道友只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！弈云，你来说。”
清虚子拂尘轻甩，他的声音虽然不严厉，却如同雷霆乍破，让弈云真人心惊胆战。
她银白的鬓角渗出细汗，头颅下意识地垂了下去，始终没有开口，似乎在犹豫。
就在僵持之际，丹宸上人幽幽地说了一句：“你们二宗有今日之盛，实属不易，切莫因一时糊涂，毁了几千年的宗门根基啊……”
“！！”
丹宸上人轻飘飘的一句话，却犹如泰山压顶般让弈云真人彻底跪伏了下去，她广袖下的手指在发抖，声音也有些颤抖地说道：“林、林砚，应该是……是东域林家的血脉……”
“弈云！”
玄霆真人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厉喝，眼中惊怒如烈火般熊熊燃起。
清虚子手掌微微虚握，玄霆真人周身和体内的灵气瞬时完全凝滞，他堂堂悟道圆满、半步登仙境界的修为，居然在这种掌控下动弹不得。
半步登仙，终究差了半步，就是这半步，让他在真正的登仙境面前，与凡人无异。
此时此刻，玄霆真人连转动眼珠都做不到，只剩下眼中那饱含惊骇、不甘与愤怒的眼神在表达内心所想。
清虚子指尖轻叩桌案，朝弈云真人命令道：“说下去。”
弈云真人低着头，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目光，语速急促如珠落玉盘：“他应该是当年的林薇燕之子，十年前被江珞璎寻到后，以亲传弟子的身份一直秘密收养在乾元宗。”
“是她？原来如此……”清虚子与丹宸上人对视一眼，都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。
丹宸上人沉吟道：“那就难怪林观主会如此了……”
清虚子却是皱了皱眉：“以我对他的了解，他不像是会庇护家族子弟的那种人……或许，还另有隐情？”
二人说完，都开始沉思，一时间，大殿内竟陷入了尴尬的死寂。
“哦，把你忘了。”
清虚子一挥手，玄霆真人便恢复了自由。
“行了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。那小子你们要好生看管，既不能让他出什么岔子，也别让他‘乱跑’。”
清虚子说完，弈云真人连忙叩首应承，而玄霆真人则是一脸铁青地拱了拱手，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。
…………
二人走出太乙门时，已接近午时。
站在太乙门山门外，玄霆真人周身灵气翻涌，脸色阴沉，仿佛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。
弈云真人跟在他身后，一言不发。
“你何时知道的？”玄霆真人沉声问道，既然林砚的身世已经不再是秘密，他也索性把话摊开了。
“也就是最近。”弈云真人小声应道，显然有些心虚。
“谁告诉你的？玲儿还是苏瑶？”
“苏瑶。”
“好好好……好的很！”玄霆真人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，仿佛每个字都淬着寒冰。
看着玄霆真人的态度，弈云真人也突然激动起来：“你怪我？！你应该知道，这种事根本瞒不住的！只要那孩子成长起来，他必然会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，也必然会暴露他的身世啊！迟早的事！”
“对！你说的对！”玄霆真人猛地一拂袖，怒视弈云真人道：“我从来也没打算瞒一辈子！可他的身世什么时候公之于众，我自有安排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！被一个‘外人’捅给那两个老家伙知道！”
面对玄霆真人揶揄，弈云真人先是错愕，随后心中的委屈、愤怒如火山爆发般涌出，她反唇相讥道：“所以呢？刚刚那种情形，你让我怎么办？！你以为我愿意被人威胁着说出这些事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