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擦过晌午，藕塘镇外的晒谷场上就闹哄哄的。李云龙蹲在土坡上，嘴里叼着根旱烟，看着秦山带着战士给民兵分新缴获的冲锋枪。春杏正举着支MP38，枪身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泥，却攥得比啥都紧，跟着二柱学拉枪栓，"哗啦"一声，动作生涩却透着股认真，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，也顾不上擦。
"慢着点，别卡着。"二柱伸手帮她调整姿势，指尖敲了敲枪机，"这玩意儿跟咱的捷克式不一样，扳机轻，别瞎扣。"春杏点点头，抿着唇又试了回，这次总算顺溜，她回头朝李云龙喊："师长！我会拉枪栓啦！"
李云龙没应声，眼尾扫过远处——几个穿着补丁衣裳的乡亲正扛着锄头往这边凑，手里还拎着筐刚摘的豆角。领头的是老周，走到近前把筐往地上一放，搓着手笑："师长，听说分新家伙？俺们村几个后生也想来学学，以后鬼子再来，俺们也能帮着守村口。"
"学！都能学！"李云龙把烟锅往鞋底磕了磕，站起身往场中间走，"不光学打枪，还得学埋雷、学看地图！秦山，去把苏明远叫过来，让他给乡亲们讲讲咋看风向埋雷——别到时候雷没炸着鬼子，先炸着自家人。"
秦山应着往村里跑，没一会儿就领了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过来。苏明远是上个月从城里逃出来的学生，懂点化工，这些天正教民兵做简易炸药。他蹲在地上画了个草图，指着说："埋雷得选硬地，别埋在烂泥里，引信要顺着风势拉，风往哪边吹，线就往反方向牵，鬼子踩上去才准炸。"
围过来的乡亲们都凑着头看，老周的儿子狗蛋才十六，挤在前头问："苏先生，那要是没风咋办？"苏明远笑了："没风就把线藏在草底下，用石头压着，鬼子踢着石头，线一松就炸。"狗蛋听得眼睛发亮，拉着旁边的民兵就往坡下跑："俺们去试试！"
李云龙看着他们跑远，突然对秦山说："去把各营的账房叫来，算算这次缴获的弹药有多少能分。"秦山愣了下："师长，留着给主力部队不好吗？"
"留啥留？"李云龙瞪他一眼，"乡亲们拿着枪才是真防线。你去说，每个村的民兵队分五十发子弹，十颗手榴弹，再给配两挺轻机枪——咱要让江北这一片，村村都有兵，户户能打仗。"
正说着，通信兵骑着自行车从东边跑过来，车后座绑着个布包，到了近前跳下车喊："师长！东边柳河村的乡亲派人来，说想归咱根据地管，还说他们村有个老铁匠，能修枪！"
李云龙眼睛一亮："柳河村？离藕塘镇才二十里，早该并过来了。让他们来人，我跟他们说。"没等多久，就见三个汉子跟着通信兵过来，领头的是柳河村的村长，叫王老实，手里攥着顶破草帽，见了李云龙就作揖："师长，俺们村早就想投八路军了！鬼子上个月抢了俺们两船粮食，还杀了护粮的后生，俺们忍够了！"
"坐。"李云龙往石头上一坐，递给他根旱烟，"归根据地管，就得守规矩——不拿群众一针一线，鬼子来了得往前冲，能做到不？"王老实把烟往耳朵上一别，拍着胸脯："咋做不到！俺们村选了二十个后生，天天在晒谷场练劈柴，就等拿枪呢！"
"枪好办。"李云龙喊二柱，"去仓库拿二十支步枪，五十发子弹，给柳河村的乡亲送去。再让老陈带两个炊事兵，去他们村教咋蒸馒头——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。"王老实眼圈红了，搓着手说："师长，您真是好人......"
"别谢我。"李云龙打断他，"要谢就谢咱自己人多。你回去跟乡亲们说，明天我派工兵去修桥，把柳河村跟藕塘镇的路连起来，以后交税不用交粮食，交柴火、交棉花就行，留着给战士们做冬衣。"
王老实应着走了，李云龙却没歇着，又让通信兵去通知各营："明天开始，一营去西边的黑风口修炮楼，二营去北边的河湾架浮桥，三营留在镇上教民兵练队列——咱不光要守着藕塘镇，还得把周围十里八乡都圈进来，让鬼子来了就找不着北。"
这事儿忙到天黑才歇。李云龙刚端起碗，就见春杏举着盏油灯跑过来，灯芯晃得她脸忽明忽暗："师长，苏先生说他配出了新炸药，比以前的威力大两倍，要不要去看看？"
"去！咋不去！"李云龙把碗一放，跟着往村西头的土窑走。土窑里堆着十几个陶罐，苏明远正往罐子里灌黑色的粉末，见李云龙进来，举着罐子说："师长，这是用硝石和硫磺配的，加了点煤油，炸起来能掀翻半间屋，埋在路边当诡雷正好。"
李云龙拿起来掂量掂量，罐口凉丝丝的："能多配点不？咱要把去县城的路全铺上这玩意儿。"苏明远点头："能！柳河村的老铁匠说能帮着做陶罐，就是硝石不够......"
"硝石的事我来想。"李云龙把罐子放下，"明天我让三营去南边的盐碱地挖，那边硝石多。你只管配，越多越好——咱要让鬼子从县城出来，每走一步都得掂量掂量。"
而此时的鬼子华东司令部，正闹得鸡飞狗跳。
南京城的司令部在一栋洋楼里，地板擦得能照见人影。华中派遣军司令畑俊六站在窗边，手里攥着份电报，指节捏得发白。窗外的法国梧桐落了一地叶，副官站在门口，连大气都不敢喘——电报上写着"山本特战大队全灭于江北藕塘镇"，墨迹被畑俊六的手指戳得发皱。
"八嘎！"畑俊六猛地把电报摔在桌上，瓷杯里的茶溅出来，洒在地图上，把"江北"两个字晕成了深色。他转过身，脸上的肉都在抖，盯着站在底下的参谋长："山本是我亲自选的！他的特战大队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！怎么会全灭？！"
参谋长低着头，额角渗着汗："据逃回来的民夫说，共军早有埋伏，埋了雷，还动用了高射炮平射......山本大佐误中圈套，没能突围。"
"圈套？"畑俊六突然笑了，笑声又冷又硬，"一个特战大队，被一群土八路的圈套灭了？你让我怎么向东京交代！"他抬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，椅子撞在墙上，发出"哐当"一声响，吓得副官缩了缩脖子。
"司令，"参谋长硬着头皮开口，"江北的共军最近动作很大，藕塘镇的李云龙......"
"李云龙！"畑俊六猛地打断他，这个名字像根刺，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，"就是那个在苍云岭劫了咱们辎重队的李云龙？"
"是。"参谋长点头，"此人极其狡猾，据说他把根据地扩了十里，还收了周围十几个村子的民兵，连柳河村都归了他——那边离县城的粮仓只有三十里。"
畑俊六走到地图前，手指重重戳在藕塘镇的位置："他以为扩了根据地就安全了？他以为灭了山本就能嚣张了？"他转身盯着参谋长，眼睛里冒着火："给我调兵！把第六师团的两个联队调去江北！再让炮兵联队带上重炮，我要把藕塘镇夷为平地！"
参谋长愣了下："司令，第六师团正在扫荡苏南......"
"扫什么荡！"畑俊六吼道，"一个李云龙，比十个苏南的共军还麻烦！他能灭山本，就能端了县城的粮仓！你现在就去发电报，让第六师团三天内赶到江北，我要让李云龙知道，得罪帝国的下场！"
他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的天色，脸色阴得像要下雨："告诉第六师团师团长，不用抓活的，见到李云龙，就地枪毙！还有藕塘镇的老百姓，敢帮共军的，全都处决——我要让江北变成无人区，让谁也不敢再跟着李云龙！"
参谋长不敢再劝，低着头应："是，我这就去办。"
"等等。"畑俊六突然叫住他，声音沉得可怕，"让他们带上燃烧弹。山本想烧他们的武器库没成，我就让他们整个镇子都烧起来——我要让李云龙看着他的根据地变成灰烬，让他知道，帝国的怒火，他承受不起！"
参谋长应着退了出去，洋楼里只剩下畑俊六。他拿起桌上的相框，里面是山本的照片，穿着军装，笑得得意。畑俊六用手指摸着照片，突然低声说："山本君，我会为你报仇的。江北的血，会染红长江。"
而此时的藕塘镇，李云龙正蹲在晒谷场看民兵练刺杀。狗蛋举着根木枪，对着稻草人戳得有模有样，旁边的老周正教他怎么拧手榴弹的引信，月光洒在他们身上，暖乎乎的。
"师长，"秦山走过来，递给他件棉袄，"天凉了，披上。刚收到消息，南京鬼子好像有动静，第六师团往江北挪了。"
李云龙把棉袄往肩上一搭，笑了："来就来呗。正好咱新修的炮楼能试试火力。"他指着远处的黑风口，那里的炮楼刚封顶，借着月光能看见枪眼，"让各营连夜把弹药搬到炮楼里，再让苏明远把新炸药埋在去县城的路上——鬼子要敢来，咱就给他们办场'欢迎宴'。"
秦山应着要走，李云龙又喊住他："告诉乡亲们，别慌。鬼子来多少，咱就灭多少。有咱在，江北这地儿，谁也抢不走。"
秦山点头跑了，李云龙继续蹲在地上看狗蛋练枪。狗蛋戳倒了稻草人，回头朝他笑，露出两颗小虎牙。李云龙也笑了，从口袋里掏出颗糖，朝他扔过去："好好练，以后给你发真枪。"
月光越发明亮，照在晒谷场的武器上，照在乡亲们的笑脸上，也照在远处刚修好的炮楼上。李云龙知道，硬仗要来了，可看着眼前这一切，他心里踏实——只要这些人在，这江北的天，就塌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