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子青突然指着地图上的西南角:“那里是薄弱点,城墙薄。”
他的钢笔在“城隍庙”三个字上圈了个红圈。
“昨天勘察时发现,那里的地基是沙土,怕是顶不住重炮。”
李云龙突然往门外喊:“把工兵连调过来!”
他拽过炸药箱往桌上一倒,TNT块滚得满地都是。
“给城隍庙的墙根灌水泥,再埋二十箱炸药,让鬼子知道什么叫自掘坟墓。”
暮色降临时,日军的冲锋突然歇了。
李云龙趴在城墙上往下看,看见鬼子正在烧尸体,黑烟裹着焦臭味飘过来,把晚霞染成了黑紫色。
有个伤兵拖着断腿往城墙爬,怀里还揣着半截日军军旗,李云龙认出那是上午被打穿七个窟窿的联队旗,现在旗面沾着的血己经发黑,像块脏抹布。
“扔瓶水下去。”姚子青突然说。
李云龙刚把军用水壶扔过去,就看见那伤兵被自己人一枪打死,水壶在地上滚了几圈,水渗进土里,冒出串白泡。
“这就是鬼子的武士道?”姚子青的眼镜片反射着落日的光。
“连投降的勇气都没有。”
“他们不是不敢降。”李云龙往MG42里压了条新弹链。
“是知道落在咱们手里,没好果子吃。”
他指着战壕里的传单,那是用日军信纸印的,上面画着骷髅头和“缴枪不杀”。
“昨天那个投降的,不就被自己人打死了?”
半夜的露水打湿了枪栓。
李云龙检查九二步兵炮时,发现炮膛里还卡着颗没打出去的炮弹——那是上午姚子青亲自瞄准的,本想打鬼子的弹药堆,却被突然刮来的风带偏了方向。
“明天往东南调三度。”姚子青的声音从炮架后传来,手里的铅笔在炮管上画了道刻度。
“那里的风速比城里快。”
李云龙突然笑了。
他摸出怀表递给姚子青,表盖内侧的报纸照片在月光下泛着白。
“认识这个人吗?”他看着对方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“姚子青”三个字,突然把一挺MP40往他手里塞。
“这次让他活下来,带着弟兄们喝庆功酒。”
九月二日的晨雾比前一天更浓。
李云龙蹲在钟楼的横梁上,看见日军的工兵正在护城河上架浮桥,木板上还沾着昨天的血。
他拽了拽导火索,那根缠着日军电话线的引线立刻绷紧,通向城墙下的炸药堆。
“等他们走到桥中间。”他对着对讲机说,嘴里嚼着炒米。
“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。”
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,浮桥上的鬼子己经排起了长队。
李云龙看见个举着太阳旗的军官正站在桥中央,军靴踩着块明代的青砖——那是从城墙根挖出来的,不知被哪个士兵垫在了桥板下。
他突然扯动导火索,爆炸声在雾里滚成闷雷,浮桥像被拦腰斩断的蛇,带着上百个鬼子坠入护城河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城墙上的“还我河山”。
姚子青的吼声突然从东门传来:“重炮!他们调重炮了!”
李云龙往城外望去,看见十二门150毫米榴弹炮正在稻田里架设,炮轮碾过的稻茬间,露出昨天被炸毁的九七式坦克残骸。
他突然对着电台喊:“高射炮平射!给我敲掉那些炮!”
24门40毫米高射炮突然调转炮口,炮弹在雾里拉出的红光像把把尖刀,精准地扎进日军的炮兵阵地。
李云龙看见第一门榴弹炮被掀翻时,炮管正好砸在旁边的弹药箱上,连环爆炸把半个稻田都掀了起来,泥土里混着的日军尸体像秋收的庄稼般被抛起。
“清点战果!”李云龙对着通讯兵喊。
城墙下突然响起算盘声,参谋官的声音带着兴奋:“团长,两天干掉八百多,伤的超过一千,缴获的三八式能武装一个连!”
他突然指着远处的日军阵地。
“他们好像在撤退,帐篷都拆了!”
姚子青突然把望远镜往李云龙手里塞:“不对,是在调整部署。”
镜片里映着日军的运输队,正往西北方向移动,卡车篷布下露出的炮管比九二炮粗得多。
“他们想从西北角突破,那里是民居,咱们的工事少。”
李云龙突然往城下跑:“让工兵连把民房的墙打通!”
他拽过炸药包往怀里塞,军靴踩过的青石板上,留下串带着机油的脚印——那是从鬼子坦克里蹭的。
“把每家的水缸都装满汽油,让鬼子知道什么叫家家都是堡垒。”
九月三日的太阳升得老高时,日军的西北攻势终于开始了。
李云龙蹲在张记布庄的柜台后,看着MG42的枪管从八仙桌的破洞里伸出去,枪口正对着胡同口的碾盘——那里被工兵埋了五箱炸药,引线就藏在碾子的缝隙里。
“等他们的先头部队过去一半。”李云龙对着布庄的伙计说,那小伙子正往染缸里倒汽油,靛蓝色的染汁混着汽油,在缸底旋出片诡异的漩涡。
“让碾盘给他们表演个后空翻。”
当第一辆日军卡车碾过碾盘时,李云龙突然按下引爆器。
布庄的窗纸被震碎的瞬间,他看见碾盘像个巨大的陀螺飞上天,把卡车的驾驶室砸成了铁皮饼,后面的步兵被气浪掀得像断线的风筝,撞在墙上的血印子,把布庄晾晒的蓝印花布染成了紫黑。
姚子青的声音突然从电台里传来:“东门告急!他们用火焰喷射器!”
李云龙往东门跑时,看见民房的木梁正在燃烧,火舌舔着“福”字门楣,把“还我河山”的标语烧得卷了边。
三个背着火焰喷射器的鬼子正往巷子里钻,背心上的“化学兵”字样在火光里泛着红。
“扔沙子!”李云龙对着屋顶喊。
城墙上突然泼下片黄沙,火焰喷射器的喷嘴被堵的瞬间,李云龙的MP40己经响了,子弹打穿燃料罐的声音像踩破气球,三个鬼子瞬间被自己的火焰吞没,惨叫声里混着布料燃烧的噼啪声。
姚子青突然拽住他的胳膊,手指指向城外的日军阵地:“你看,他们在挖地道!”
李云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看见稻田里的新土堆得像坟包,土色比周围深得多,还冒着湿气。
“想从城墙根下钻进来。”
“给他们灌点水。”李云龙突然笑了。
他对着电台喊:“把护城河的闸门打开!”
当河水顺着预先挖好的沟渠渗进地道时,李云龙听见地下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——那是工兵埋的水雷被引信触发了。
“让小鬼子在地下洗个澡。”
九月十日的晨雾终于淡了。
李云龙站在北门的箭楼上,看着日军的残兵往上海方向退,卡车拖着的炮管上还缠着绷带,像群受伤的狼。
姚子青正站在城墙上清点人数,手指划过花名册上的名字,笔尖在每个名字旁都画了个圈——没有一个红叉。
“总共两千三百多。”姚子青的声音带着沙哑,把花名册递给李云龙,纸页上沾着的血己经发黑。
“死的伤的加起来,够他们填半条黄浦江。”
李云龙突然指着城外的战壕。
那些三尺深的工事里,还留着MG42的弹壳,阳光照在上面,像撒了满地的碎银。
他看见个新兵正在给战壕里的炸药包系红绸带,那是从日军军旗上撕的,现在飘在风里,像朵开不败的花。
“给黎行恕写封信。”李云龙往砚台里倒了点日军清酒,笔是用鬼子的铅笔削的。
“告诉他,宝山守住了,姚子青活着,弟兄们也活着。”
他写着写着突然笑了,因为信纸抬头印着“大日本帝国陆军”,现在却成了报捷书,上面的每个字都透着股硬气,像那些没被打垮的城墙,更像那些没被打怕的华夏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