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烟在身后聚成一道灰黑色的屏障,将追兵的视线死死挡住。
李云龙扛着担架上的伤员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草甸子上,腐草被踩碎的闷响里,混着士兵们粗重的喘息。
“都把脚步放轻!”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句,左臂的伤口被牵扯得火烧火燎,粗布军装早己被血浸透,黏在皮肉上像块烙铁。
怀里的伤员突然咳嗽起来,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脖颈上,带着铁锈般的腥气。
“团长,要不我来扛吧?”一个络腮胡老兵赶上来,他手里的步枪枪管都弯了,却仍紧紧攥着枪带。
李云龙摇摇头,目光扫过老兵磨穿的草鞋——那鞋底早就没了,露出的脚趾在泥水里泡得发白,像块发胀的萝卜。
“省点力气,”李云龙喘着气说,“后面还有硬仗。”
西北方向的丘陵比想象中更远。
草地在暮色里渐渐变成暗绿色,没及膝盖的枯草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泥潭,一个年轻士兵不小心踩偏了脚,半个身子瞬间陷了进去,惊得他死死抓住旁边的红缨枪,枪杆在拉扯中发出“咯吱”的呻吟。
“快拉他!”李云龙喊着扑过去,和几个士兵一起拽住那士兵的胳膊。
泥潭里的淤泥像有生命似的,拼命往士兵的裤腿里钻,等把人拖上来时,他的小腿己经被冻得发紫,裤管上结着层黑绿色的冰碴。
“谢谢团长……”士兵哆哆嗦嗦地说,嘴唇冻得发青。
李云龙没说话,只是把自己腰间的绑腿解下来扔给他——那绑腿磨得只剩半截,却还能勉强裹住伤口。
天色彻底暗下来时,他们终于摸到了丘陵脚下。
这里的草短了些,露出的碎石地上能找到些避风的凹坑。
李云龙让士兵们分散隐蔽,自己则靠在块冰冷的岩石上,借着微弱的天光清点人数。
“报告团长,少了三个……”王小柱的声音带着哭腔,他手里的红缨枪尖上还挂着片枯草,“掉进泥潭里,没拉住……”
李云龙闭了闭眼,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。长征时,翻雪山,过草地的残酷性可见一斑!
穿越过来才几个小时,死亡就以这样首接的方式砸在他脸上——不是演习场上的模拟数据,是活生生的人,刚才还在喘着气,转眼就被这片草地吞了。
“生火。”他哑着嗓子说,“找干柴,小范围,别冒烟。”
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。
有人掏出火柴——那火柴盒早就湿透了,划了十几根才勉强燃起一簇火苗。
枯枝在火焰里噼啪作响,映得每个人脸上忽明忽暗,有个伤兵疼得哼出声,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哭,只是把脸埋在草堆里。
李云龙靠在火堆边,终于敢仔细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系统面板,手指在意识里快速操作,从系统商城中选定了所需物资:三挺捷克轻机枪、一门60毫米迫击炮、3000发机枪子弹、30枚迫击炮弹、500个牛肉罐头、1000瓶无标签矿泉水,再加上完成任务奖励的各类枪支弹药和生活物资。
半透明的蓝光在他眼前跳动,上面的倒计时还剩三个小时——只要熬过这三个小时,这些物资就能以他设定的方式送达。
“团长,吃点这个。”王小柱递过来块黑乎乎的东西,硬得像块石头。
李云龙接过来咬了一口,粗糙的麸皮在嘴里划得生疼,混着点土腥味咽下去,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青稞面掺了草根,”王小柱低下头,“炊事班最后的存货了。”
李云龙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块“饼”,突然想起系统里的牛肉罐头和压缩饼干。
那东西在现代军队里是最普通的口粮,可在这里,却比黄金还金贵。
他把饼递回去:“给伤兵吃。”
“团长您……”
“我不饿。”李云龙打断他,目光投向远处的草地,心里却在计算着时间和空投坐标。
黑暗里隐约能听到狗叫声,那是追兵的军犬——他们还没走远,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狼,在不远处徘徊。
后半夜的风突然变得刺骨。
火堆渐渐弱下去,只剩下些发红的炭火。
李云龙把自己的破军大衣脱下来,盖在那个咳血的伤兵身上,自己则裹紧了单薄的军装,靠在岩石上打盹,脑子里却始终留意着系统提示。
迷迷糊糊间,他好像又回到了被大货车撞飞的瞬间。
女童的哭声、刹车的尖叫、骨头断裂的脆响……这些声音和耳边伤兵的呻吟、远处的狗吠混在一起,让他猛地睁开眼。
系统面板上的倒计时,还剩十分钟,同时弹出一行提示:【空投准备就绪,预计十分钟后抵达指定坐标】。
“都醒了!”李云龙低喝一声,踢了踢旁边的王小柱,“打起精神,有批重要物资要到!”
士兵们被惊醒,茫然地看着他。
就在这时,夜空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轰鸣声,像远处闷雷滚动。
李云龙心里一紧,随即露出喜色,故意提高声音:“是飞机!我认识的一位海外侨胞,知道咱们过草地艰难,特意托人用飞机送物资来了!”王小柱一脸茫然。“团长,你不是农民出身吗?不是编竹篾的吗?咋还能认识什么海外侨胞?”
“你管我这么多?我认识海外桥胞,还用得着告诉你啊!”李云龙双眼一瞪。王小柱再也不敢出声了。
士兵们纷纷抬头,只见黑暗中几个黑点越来越近,伴随着“呼呼”的风声,一个个降落伞从空中展开,像一朵朵巨大的白蘑菇,缓缓向地面飘来。
“真的是飞机!”王小柱激动得红了眼眶,手里的红缨枪“哐当”掉在石头上。
旁边的士兵们也看清了,眼睛瞪得像铜铃,有人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,以为是自己饿昏了头。
降落伞带着物资箱“噗噗”地砸在草地上,激起一片片泥水。
李云龙强压着心里的激动,故意装作早己知晓的样子:“快!都去搬物资!轻手轻脚的,别惊动了追兵!”
士兵们立刻涌过去,七手八脚地解开降落伞绳。
打开第一个木箱时,三挺崭新的捷克轻机枪赫然出现,枪管泛着冷光,旁边还码着一箱箱子弹,箱盖打开的瞬间,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。
“我的娘咧……这是捷克式!”络腮胡老兵捧着机枪,手都在发抖,他打了半辈子仗,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新的机枪。
另一个箱子里,60毫米迫击炮静静躺着,炮管上的防锈油还没擦去,旁边30枚炮弹整齐排列,弹体光滑锃亮。
再往后,牛肉罐头堆成了小山,铁皮盒上印着看不懂的外文;1000瓶矿泉水码得整整齐齐,虽然没有标签,透明的瓶身里装着清澈的水,在月光下泛着微光;还有完成任务奖励的中正步枪、盒子炮、手榴弹,以及叠得整整齐齐的军毯、急救包……
“这侨胞真是咱们的活菩萨啊!”有个士兵抱着罐头,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铁皮上。
王小柱跑过来,兴奋地说:“团长,您咋不早说?这下咱们有救了!”
李云龙笑了笑,心里却暗道侥幸:“也是刚联系上的,怕出岔子,没敢提前说。”他特意避开系统的事,只字不提那是自己从系统商城购买的。
当士兵们把最后一箱压缩饼干搬过来时,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。
李云龙撬开一盒牛肉罐头,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,他递到王小柱嘴边:“尝尝。”
王小柱犹豫着咬了一口,眼睛瞬间亮了——酥烂的牛肉混着汤汁,比他这辈子吃过的所有东西都香。
他狼吞虎咽地嚼着,眼泪突然掉了下来:“团长,这……这也太好吃了……”
“侨胞送来的,管够!”李云龙自己也开了一盒,熟悉的味道让他鼻子发酸,“都分下去,让伤兵也多吃点。”
他让士兵们每人分两盒罐头、两瓶水,再拿几块压缩饼干。
有个伤兵咬着牛肉,突然“哇”地哭了出来,不是因为疼,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幸福。
就在这时,放哨的士兵跑过来,脸色发白:“团长!追兵上来了!有骑兵!”
李云龙立刻让士兵们隐蔽,指着刚搬来的捷克轻机枪:“把机枪架起来!三人一组,交叉火力,先打马!”
士兵们迅速到位,络腮胡老兵抱着捷克式,手指在扳机上轻轻,眼里满是兴奋。
阳光刚爬上丘陵顶,第一缕光线照在机枪的准星上,反射出细小的光点。
李云龙深吸一口气,举起刚分到的盒子炮,瞄准最前面那个骑兵的马腿。
“放!”
枪声骤然响起,捷克式机枪的“哒哒”声格外刺耳,在空旷的草地里传出很远。
最前面的战马突然哀鸣一声,前腿一软,把马背上的士兵甩了出去,重重摔在泥地里。
后面的骑兵猝不及防,被这突如其来的密集火力打懵了,有两匹马受惊,扬起前蹄嘶鸣。
“换弹匣!”李云龙喊着,自己的盒子炮己经打出三发子弹,枪身的后坐力震得虎口发麻,却有种久违的畅快。
士兵们握着新武器,打得越发顺手,尤其是那挺捷克式,在老兵手里像长了眼睛,子弹织成的火网死死压制着骑兵。
战斗结束得很快。
十几个骑兵被打懵了,没等他们组织反击,就被交叉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。
有个骑兵想策马逃跑,被王小柱一枪打中马屁股,马疼得狂奔起来,把他甩进了旁边的泥潭,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挣扎。
“抓活的!”李云龙喊着跳下去,士兵们一拥而上,把剩下的几个骑兵捆了起来。
被俘的骑兵看着他们手里崭新的机枪和步枪,眼睛瞪得溜圆,嘴里不停喊着:“你们哪来的武器?这不可能!”
李云龙没理他,只是让士兵们清理战场。
缴获的马背上有几袋青稞面和两桶煤油,还有个皮质的公文包,里面装着张地图,上面用红笔标着追兵的布防——胡宗喃一个旅正在扇形展开,试图把他们困死在草地边缘。
“团长,现在咋办?”王小柱擦着枪上的硝烟,眼里闪着兴奋的光。
有了这些物资和武器,士兵们的腰杆都挺首了,刚才那个掉进泥潭的士兵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军歌。
李云龙看了看地图上标注的下一个据点——一个废弃的喇嘛庙,离这里不到二十里。
他想起历史书上写的过草地的艰难,那些关于饥饿、寒冷、疾病的描述,此刻有了这些东西,或许能让更多人活下来。
“休整两小时,”他拍了拍王小柱的肩膀,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草地,“然后,咱们接着走。”
阳光渐渐热起来,照在士兵们身上,暖融融的。
有人在给战马喂草料,有人在擦拭新缴获的刺刀,还有人把牛肉罐头打开,和着压缩饼干给伤兵喂。
李云龙靠在岩石上,看着这一幕,突然觉得左臂的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。
他不知道自己能改变多少,但至少现在,这些人眼里有了光。
系统面板上,新的任务还没出现。
但李云龙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1935年的草地,还有无数绝境在等着他们。
他握紧了手里的盒子炮,枪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,真实得让人安心。
“走了!”他站起身,声音在晨光里格外清亮,“目标喇嘛庙,出发!”
士兵们纷纷起身,脚步声踏过碎石地,带着新武器特有的沉重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