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个人走出了买卖街，廖明杰决定放赖，一屁股坐到地上：“不行了，肚子疼的走不了啦！”
小郭蹲下，捏住他的脖子：“这招不好使，多少人都用过了！”
“反正也是没好了，我就是不走，有种你们就杀了我！”
一个街坊走过来，大呼小叫地说：“这不廖科长吗，坐地上干啥呀？”
余兆南说：“喝多了，自己都记不住家在哪儿了！”
街坊顺手指了一处说：“前头不就到了吗，差这两步了在外坐着干啥赶紧回家吧！”
余兆南假装熟稔，顺着他手势说：我知道是那个大烟囱的。
热心街坊摇头：“大烟囱的是他老爸家，旁边那个才是他自己家，刚才他家小孩和人打架还是我拉开给送回家的！”
廖明杰咬着牙说：“你是真热心啊！”
那位行人说：“都一条街上住着，谁还互相不帮个忙啊，下回我有啥事求到廖科长头上不也能照顾我吗！”
余兆南说谢谢啦你忙去吧，热心街坊很高兴地走了，身为没用的百姓，和廖明杰这样的人物能搭上点人情总会有些蝇头小利的好处。
小郭把廖明杰架起来：“廖科长还是廖班长啊，咱去大烟囱那家呢还是旁边那家？”
廖明杰无奈说：“去我爸家吧！”
余兆南照后脑勺给了一巴掌：“你这小子坏透心了，宁可把祸事给引到爹妈那儿也保自己小家，我还偏去看看咱儿子，没听说跟人打架了吗，不得关心一下给人揍成啥样了吗？”
两人不由分说拖着廖明杰往他家里走，廖明杰哀求说你们有火冲我撒，别吓着孩子，才六岁。
余兆南说，看心情吧，我今天杀人名额己经够了，谁再惹我杀人肯定不是我的问题。
进了廖明杰家的门，一个扎着围裙的女人迎出来，看着两个陌生人面有疑色，余兆南笑呵呵地说：“是嫂子吧，我们是廖大哥的朋友，来认认门。”
说话时把手里的糖包递过去，女人说，来就来吧还拿东西干嘛！
“一点小意思，不值啥钱！”余兆南在帮会时经常干的事就是笑脸送礼，翻脸杀人，即使这女人长得面善，若廖明杰教育不好，他也不会手软。
此情此景廖明杰也不敢惹这两个杀神，说请进吧。
有个鼻青脸肿的小男孩迎了出来，廖明杰看着心疼，问这是咋弄的？
男孩说：“是老孙家的二胖，他骂我是汉奸家的狗崽子，我说我不是，他非说你给鬼子溜须舔腚，我就也骂他是鬼子，结果他和好几个小孩都来打我，爹呀，啥是汉奸啊，你是汉奸吗？”
“爹不是，这帮小孩儿太可恶了，以后不要跟他们玩！这有客人，你去院里玩吧！”
支走了孩子，廖明杰自嘲地说：“我就是个一般办事的，和皇军根本搭不上话，好光沾不上，这名声倒是没脱过去。”
余兆南说：“小孩儿嘴里套实话，别人骂你家孩子，肯定是你做的挺过分，你咋就不琢磨给孩子积点德呢？”
廖太太安顿了孩子进来，正好听到这话，说道：“我一说他就跟我急眼，你们是他朋友劝劝他吧，挣那么俩钱儿弄得谁都指脊梁骨骂，让孩子都跟着丢脸！”
“你赶紧出去吧！”廖明杰不耐烦地说。
余兆南却是刮目相看：“嫂子说的在理啊，鬼子都是外国来的，再嘚瑟又能在这儿待多久，你跟着他走可是往死路奔呢！”
廖太太大对脾胃：“哎呀大兄弟，我就盼着有人能说说他呢，你们今晚在这儿吃饭吧，我去买肉！”
廖明杰可不敢留这俩人：“人家一会儿就走了，你出去让我们消停说会儿话！”
余兆南却站起来，很有礼貌地说：“那就麻烦嫂子了，别整的太丰盛，我们和廖哥也就是喝点酒聊聊天。”
廖太太答应着出了家门，还把男孩儿带走了。
廖明杰心里难安：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为啥要整我，是不是胡老九找你们来的？”
余兆南不动声色：“嗯，你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“所长要退休了，就他想接任所长，又怕争不过我，除了这人我想不到还得罪过谁？”
“你想不到不见得没得罪，再好好想想！”
廖明杰想了想，又找到个线索：“邮差老周头，有一回我支使他给我干点活，他没去，我生气了找个由头让他丢了饭碗，可老周头没啥本事请不起你们这样人啊！”
“难道你们是为了范德虎？”廖明杰忽然想到了这事本来就打金河杂货铺来的，自己好像想多了。
“我和你说的这些人都不熟，不过我就爱管闲事，你在人家非要去什么后院见什么嫂子是何居心？”
“兄弟，他们要什么外伤的药，有可能涉及抗日啊！”廖明杰抬出“抗日”大帽子，想看看这人是不是怕日本人。
余兆南啪地一拍桌子：“抗日跟你有鸡毛关系，日本人是你爹啊，小郭去隔壁看看，他爹是不是日本人！”
廖明杰一哆嗦，忙拦住小郭：“咋说得好好的就急眼了，我爹肯定不是日本人，我查查这事也是给皇军办事职责所在啊，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管就得了！”
“他妈的狗屁职责，汪精卫站我跟前都不敢这么说话，你还跟我一口一个皇军，你这贱骨头我就该杀了你！”
余兆南把枪拍在桌子上，这回轮到小郭唱白脸了：“大哥，你看他媳妇和孩子人都还不错，你把他杀了，那孩子这么小就没爹多可怜啊！”
“跟这么个汉奸爹才可怜，大不了杀了他帮孩子找个抗日的后爹，以后孩子也能昂起头来做人！”余兆南把弹匣退出来，子弹一颗一颗弹出来，在桌子上摆了一排。
廖明杰终于绷不住了，双膝一软跪下了：“我就是个普通办事混饭吃的，跟鬼子都搭不上边，你们饶了我这条狗命，让我干什么都行！”
余兆南更是鄙夷，指着那排子弹说：“在你家坐半天了也算有点交情，给你个优待，允许你在这几颗子弹里挑一个，哪个瞅着顺眼就用哪个打进你的脑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