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金刚背着枪坐在马屁股后头赶车，一张脸黑着不说话。宋青一坐在旁边细心观察他驾车手段，不过是驾、喔、吁那几个口令，料想自己也能把车赶走。
离得炮楼工地远些了，贺金刚叫停了马车，对宋青一说：“你自己走吧，我不跟你去干那缺德事！”
宋青一问：“啥就缺德了？你们那个老总不是说做顿家常菜就回来吗，还有赏钱！”
“傻小子，实话告诉你，日本鬼子是想祸祸女人，你愿意把村里姐妹叫他祸害呀？听我的你赶紧跑，那几个老乡也没啥大事，肯定是留下来干活没年头走了，反正死不了！”
没想到这伪军还有些良心，这又打乱了宋青一的计划。
他本来是要杀掉贺金刚，因为接下来要去陀林寨，这个地方决不能让伪军知道，不然即使移尸炮楼，陀林寨也难逃干系。
但即使贺金刚良心发现，他也不能让陀林寨冒险。
前面沙小光己经现身路边，他不知道宋青一坐着马车返回来干啥，便没拿枪一个人露面，纯属试探，看宋青一的反应而动。
宋青一问：“老总，我要是走了你回去咋交代啊？”
“不用你操心了，说个啥都能对付过去，下车！”贺金刚催道。
“好吧，你这大哥够意思，马车我还得用，你下吧！”
宋青一做了个手势，沙小光往这边走过来，另外两个国军也端着枪从林子里出来。
贺金刚才知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：“我还好心好意，闹了半天你们根本不是善茬子！”
被人耍了的羞耻感让他愤怒，扔下鞭子去拿枪，但脖子一凉，宋青一的小刀己经贴上了他的肉皮。
“我这小刀杀过的都是坏人，不过你不像坏人，别让我为难！”
贺金刚不敢乱动，粗声道：“你们是什么人，想干什么？”
“话多！”宋青一取下他的枪，让沙小光几人把贺金刚带下去。
沙小光等贺金刚被带进林子，问宋青一什么情况。
“周排长他们己经进去了，我去陀林寨把鬼子尸体拉回来，这个伪军还有点良心，你们别的不要跟他说，尤其不能透露陀林寨，只跟他说我们要端掉那个炮楼，看他愿不愿一会儿跟我再回去，有这个人赶车，那边站岗的就好进去了！”
“中，两条路一死一活不难选！”
“驾！”宋青一赶着马车继续前行，这马车本来在工地上就是拉料用的，没啥脾气谁赶都行。
沙小光则返回林子，看贺金刚还是气呼呼的，说：“气性挺大啊，你知道要死到临头了吗？”
“死就死，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，怕个球！”贺金刚硬气地说。
一个国军骂道：“你给鬼子卖命死了算他妈什么好汉，在我们国军面前啥也不是！”
贺金刚反唇相讥：“不是你们国军没能耐，被人家打得节节败退，老子至于当皇协军吗？”
“当汉奸还有理了，老子杀了你！”那个国军要动手，被沙小光拦住。
“这位兄弟，大道理我也不会讲，今晚我们要把你们那儿的鬼子都杀掉，你要是跟着我们杀鬼子，我们认你是条好汉，反过来你要是帮鬼子打我们，结果啥样不用我多讲吧？”
贺金刚一点没犹豫：“那几个日本杂碎老子早看着不顺眼了，杀呗！”
答应的太痛快，让沙小光不知该不该信他，就打探起他的来历，贺金刚是个首爽汉子，啥也不藏着掖着都抖露出来。
他是因家乡闹洪水，当地庄稼颗粒不收没法活了，背着老娘逃荒出来的，但外面不是饥荒就是战乱，哪儿都没安生地方，老娘又得了病。
正赶上安阳丁奉山被鬼子招安，成立保安旅各处招兵买马，贺金刚就投了军，想着挣大洋给老娘看病，但老娘没过多久还是死了。
听完他的经历，沙小光感叹道：“咱俩这过程差不多，就是我投的国军，你投的伪军，枪打的就不是一个地方啦！”
贺金刚对他这国军也没高看，说：“多少国军现在也都成皇协军了，兄弟，现在这时候看是啥军没用，得看谁是打鬼子的，那些游击队就挺有种，跟游击队打仗时我都是往天上开枪，撒谎是你儿的！”
暮色又让大地灰蒙蒙的时候，马铃响起。
宋青一赶着马车满载回来，看到上面都是花花绿绿坐着的人，贺金刚瞪大了眼睛：“他怎么真带姑娘来了？”
几个人围了上去，看清楚上面的情形都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宋青一笑眯眯地说：“我这些‘姑娘’鬼子肯定喜欢！”
贺金刚自诩天地不怕，这时头发也立起来了，他看到马车上都是死男人，身上胡乱披着套着女人的衣服，但脸都是煞白的，有的还发出难闻的气味儿。
所谓的坐，也是被人用绳子拢在一起的。
沙小光点了下数，一共八个，说：“这是连新的带旧的都给拉来啦？”
“嗯，都是一家的不好给人拆帮，这位伪军大哥怎么说？”
“他是条汉子，愿意跟咱们一起干！”
宋青一满意地笑了，招呼贺金刚上车。
“和......他们坐在一起呀？”贺金刚看着那些死尸有些怵。
宋青一回手拍拍一个死鬼子的脑袋：“都可乖了，不吵不闹的！”
贺金刚上了马车，接过鞭子重掌车老板的位置，但屁股尽最大努力往前挪，想着离那些“乖宝宝”远一点。
沙小光几人隔了一段距离跟着，也向炮楼工地靠近。
马车到了工地时，站岗的伪军看到贺金刚不疑有他，让路放行。
但马车经过他身前时，可能是也惦记欣赏美女看的专注了些，这下看出了毛病，大叫道：“这是死人？！快来人啊，贺金刚搞鬼了！”
宋青一扬手飞出一个小刀片，对贺金刚说：“往里闯！”
贺金刚眼看着那个伪军被小刀穿了喉咙，一边使劲抽了一鞭子让马快跑一边埋怨：“你咋上来就杀人，他又不是鬼子！”
己经有伪军端着枪冲出来，大喊停下。
宋青一眼中厉芒闪动：“鬼挡杀鬼，神挡杀神，贺金刚你没退路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