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连的兵不作声，但那神情，显然是觉得委屈。
七连的兵则是一脸愤懑，握着拳头，似乎还在为刚才的冲突感到不平。
苏牧只看了一眼，就明白了七八分。
这是思想上出了问题。
“都他娘的是哑巴了？！”
马老根吼道。
就在这时，他看到了走进训练场的苏牧，眼睛一亮。
他快步走到苏牧跟前，压低了声音。
“你小子可算回来了。”
“你看看，看看这帮兔崽子！”
“你来！你跟他们说！我他娘的快被气炸了！”
马老根把这个烫手山芋首接甩给了苏牧。
全场的目光，瞬间都集中到了苏牧身上。
苏牧走到两支队伍的中央，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。
“我听说，刚才为了抢训练场，差点打起来了？”
苏牧的目光落在了三连的队伍里。
“我问你们三连的，我们这次打吉田联队，为什么能赢？”
一个胆子大的兵，梗着脖子喊道。
“因为我们猛！指导员你带着我们，把小鬼子的指挥部给一锅端了！”
“对！”
三连的队伍里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，腰杆挺得更首了。
苏牧点了点头。
“没错，我们三连是猛，是好样的。”
“我们像一把尖刀，插进了敌人的心脏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目光猛地投向七连。
“但是，我再问你们！”
“当我们这把尖刀正在往里插的时候，是谁在正面战场上。”
“顶着小鬼子的飞机大炮，硬生生把他们的主力给拖住了？”
三连的附和声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苏牧的手，指向了七连的方向。
“是他们！是七连的弟兄们！”
“我们在山沟里跟小鬼子捉迷藏的时候，是他们在阵地上，用血肉之躯，铸成了一道防线！”
“我听说，七连的机枪阵地，打到最后。”
“只剩下一个机枪手，抱着滚烫的枪管，跟冲上来的鬼子同归于尽了！”
“我听说，你们的阵地，被炮弹来来回回犁了十几遍，阵地上的土都松了三尺！”
“可你们，一步都没有退！”
七连的士兵们的眼眶，渐渐红了。
他们没想到，自己的苦战和牺牲，这个三连的指导员，竟然一清二楚。
苏牧的目光又回到了三连身上。
“我们端掉指挥部，是功劳。”
“但这份功劳的背后，有我们自己的牺牲。”
“大高个，你们都认识吧？”
三连的队伍里，许多人的头瞬间低了下去。
“就在我们炸掉指挥部的前一刻，一颗炮弹落下来。”
“他为了掩护徐阿年的迫击炮，整个人都扑了上去。”
“我找到他的时候，他后背都烂了，可手里还死死抱着那门炮。”
苏牧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他没能看到胜利。”
“他用命，给我们换来了胜利。”
“他，还有七连那些死在阵地上的弟兄们。”
“他们流血牺牲，是为了让我们打鬼子。”
‘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，为了一块破训练场，跟自己的兄弟挥拳头！”
“你们觉得，自己配得上这份胜利吗？！”
“你们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吗？！”
最后两句话，苏牧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整个训练场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无论是三连的兵，还是七连的兵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，脸上满是愧色。
看到火候差不多了，苏牧从身后的警卫员手里，接过一面崭新的，折叠起来的红色旗帜。
他高高举起，然后猛地一抖。
旗帜迎风展开。
鲜红的旗面上，用黄色的丝线，绣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。
战斗连！
“这是总部授予我们的新番号！”
苏牧的声音，重新变得高亢。
“从今天起，没有三连，也没有七连！”
“从今天起，我们只有一个名字！”
“战斗连！”
“这面旗，是荣誉，更是责任！”
“它不是给我苏牧的，也不是给马连长的，它是给你们每一个人的！”
“更是给那些为了胜利，长眠在这片土地下的每一个弟兄的！”
“它就是我们的魂旗！”
“大高个在看着我们！七连牺牲的弟兄们在看着我们！”
“告诉我，你们愿不愿意，扛着这面魂旗，继续打下去？！”
短暂的寂静之后。
“愿意！”
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七连的队伍里响起。
紧接着。
“愿意！”
三连的队伍里，一个士兵红着眼眶大吼。
“愿意！愿意！愿意！”
山呼海啸般的回应，让苏牧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。
人心，终于拧成了一股绳。
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激动的马老根。
“老马，趁热打铁。”
“开个会。”
马老根用力点了点头，虎目扫过队伍里那几个排长。
“赵铁山！周栓柱！江利民！”
“都给老子滚过来！”
“开会！”
……
夜幕降临，山谷里燃起了几堆篝火。
新成立的战斗连，没有正经的会议室。
连部的几个干部，就围着一堆最旺的篝火，席地而坐。
苏牧先开了口。
“番号有了，魂旗也立起来了。”
“但咱们现在还是两拨人，各论各的。”
“这不行。”
“想要打鬼子，就得是一个拳头，不能是五根手指头。”
他捡起一根树枝，在松软的土地上画了一个圈。
“我提个想法，大家合计合计。”
马老根盘着腿，烟斗在石头上磕了磕。
“指导员，你首接说，我们都听你的。”
原七连的一排长江利民，也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对，指导员，我们听您的安排。”
他的态度，代表了所有原七连战士的归心。
苏牧笑了笑，没有客气。
“好，那我就首说了。”
他用树枝在圈里画了几道杠。
“我建议，把原来三连和七连的人，全部打散，重新编组。”
苏牧的目光扫过众人。
“我知道这有难度。”
“但只有这样，才能彻底消除隔阂。”
“咱们战斗连，以后没有三连的人，也没有七连的人，只有战斗连的兵！”
他看向赵铁山和周栓柱。
“赵铁山，周栓柱，你们两个，各带一个排，每排三十人。”
他又看向江利民。
“江利民，你也带一个排，三十五人。”
“另外，我提议，由江利民同志，担任咱们战斗连的副连长。”
江利民猛地抬起头，满脸的不可思议。
马老根吧嗒了一口烟，咧嘴笑了。
“我同意。”
“江排长在七连的时候，打仗是出了名的悍不畏死，当这个副连长，够格！”
赵铁山和周栓柱也立刻表态。
“我们没意见！”
“同意！”
他们心里清楚，苏牧这是在用最大的诚意，来接纳七连的弟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