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牧在前面带路,黎旅长和杨参谋长紧随其后。
很快,苏牧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自己被绊倒的地方。
那个被他踹过的土坑,还清晰地留在原地。
杨参谋长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,蹲下身,就在那土坑附近小心地挖掘起来。
黎旅长则警惕地观察着西周。
没挖几下。
“当!”
工兵铲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。
杨参谋长拨开泥土。
月光下,一条蜿蜒的,金黄色的矿脉,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。
那矿脉并不深,几乎就是附着在地表。
“是……是表层富矿!”
杨参谋长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。
“而且是易于开采的沙金矿!”
黎旅长也蹲了下来,他看着那条金色的矿脉,眼神深邃。
“参谋长,如果把这些都开采出来……”
他缓缓开口。
杨参谋长立刻就明白了旅长的意思,他飞快地在心里计算着。
“旅长!如果这附近都是这种储量的富矿。”
“那我们……我们第五旅,至少一两年的粮草、药品、弹药,就全都有着落了!”
“我们甚至可以给每个战士都换上新棉衣,让他们顿顿都能吃上白面馒头!”
杨参谋长越说越激动。
苏牧也听得热血沸腾。
然而,黎旅长脸上的狂喜,却在短暂的停留后,迅速冷却了下来。
“不行。”
他吐出两个字。
杨参谋长和苏牧都愣住了。
“旅长,为什么?”
杨参谋长急切地问道。
“这么大一座金山,咱们……”
“我们守不住。”
黎旅长打断了他。
“开采金矿,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,动静太大了。”
“一旦消息走漏,你觉得会引来什么?”
他看着杨参谋长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引来的,不光是小鬼子的大部队,还有周围所有的土匪、恶霸、民团!”
“到时候,这片山区,就会变成一个血肉磨坊。”
“我们没有那么多人,既能开采金矿,又能守住它。”
“为了这些黄白之物,把整个旅的战士都填进去,不值当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们就这么看着?”
杨参谋长心有不甘。
“不。”
黎旅长摇了摇头。
他看了一眼苏牧。
“苏牧同志,把这个位置,牢牢地记在你的脑子里。”
然后,他又对杨参谋长说道。
“参谋长,你也一样。”
“我们三个人,是唯一的知情者。”
“今天的事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他知,绝不能有第西个人知道。”
他走到那条金色的矿脉前,拿起工兵铲,开始一铲一铲地把土填了回去。
“把这里恢复原样,所有痕迹,全部消除。”
“这座金山,是我们的,但不是现在。”
“等我们把根据地彻底建立起来,等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守住它的时候。”
“我们再回来,把它取走。”
回到旅部。
黎旅长和杨参谋长都没有再提金矿的事。
旅长亲自给他批了条子,奖励了他二十发子弹,还有一小袋精盐。
这在物资极度匮乏的部队里,堪称是最高规格的嘉奖。
没有表彰大会,没有通报全旅,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。
“苏牧同志,这次你立了大功。”
“但这份功劳,暂时只能烂在肚子里。”
杨参谋长也在一旁补充道。
“没错,为了保密,我们马上就要开拔,转移阵地。”
“这里,我们会伪装成一个长期驻扎过的营地,留下大量迷惑人的痕迹,把水彻底搅浑。”
苏牧点了点头,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。
“旅长,参谋长,我有个请求。”
苏牧趁机开口。
“说。”
黎旅长言简意赅。
“我想……我想去找一下徐阿年。”
正好这个时候马老根也凑了过来,一脸期盼地看着旅长。
“对,旅长,徐阿年那小子还在山里头,万一碰上小鬼子的大部队,太危险了。”
“咱们接下来肯定有大仗要打,少了他这么个机枪手,火力上差一截啊。”
黎旅长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。
“胡闹!”
他呵斥道。
“部队马上就要转移,你们两个现在脱离大部队,跑去找人?”
“山里这么大,你们上哪儿找去?”
马老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,一张老脸涨得通红。
苏牧沉默片刻,然后抬起头。
“旅长,我需要练习枪法。”
“我的枪法,是战场上用命换来的,时灵时不灵。”
苏牧坦诚地说道。
“行,我批准了。”
“是!”
苏牧和马老根齐声应道。
……
半小时后。
苏牧和马老根骑着马,一前一后地奔行在崎岖的山路上。
马老根一边策马,一边不住地回头瞅着苏牧背后的那杆枪,眼睛里冒着绿光。
“我说小牧,你小子真是走了大运了。”
“德国造的毛瑟98K,还他娘的带个八倍镜!”
“这玩意儿,整个旅都找不出第二杆来吧?”
他咂了咂嘴,满是羡慕。
“旅长也太偏心了,这么好的宝贝疙瘩就给你了。”
苏牧闻言,只是笑了笑。
“连长,这枪是宝贝,可也得看在谁手里。”
“在我手里,跟烧火棍其实也差不了太多。”
“啥?”
马老根不信。
“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!”
“你不是神枪手?你糊弄鬼呢?”
“之前你哪一枪不是正中鬼子的脑门?”
“那都是运气。”
苏牧说的是实话。
“切,我信你个鬼。”
马老根撇了撇嘴。
两人说着话,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坡上。
苏牧勒住马,从背后取下了98K。
他熟练地拉开枪栓,将一发黄澄澄的子弹推进了枪膛。
“连长,你看那。”
苏牧抬起枪,指向远处。
马老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。
那是一座隔着山谷的对山,目测距离至少有一千米。
山上有一棵长歪了脖子的老松树,在众多树木中显得格外突出。
“看见那棵歪脖子树了么?”
“看见了,咋了?”
“树干中间,有个拳头大的树瘤。”
苏牧的声音很平静。
马老根眯着眼睛使劲瞅了半天,才勉强看到了那个模糊的黑点。
“我靠,这么远,你能看见?”
苏牧没有回答,而是将枪托抵在肩上,右眼凑到了瞄准镜前。
瞬间,远处的景象被拉近,变得清晰无比。
歪脖子树的粗糙树皮,甚至树皮上的纹路,都纤毫毕现。
那个拳头大的树瘤,在八倍镜的视野里,就像一个近在咫尺的靶心。
马老根看着苏牧这架势,也紧张了起来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苏牧屏住了呼吸。
他的手指,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。
“砰!”
一声清脆的枪响,打破了山林的寂静。
子弹带着尖啸,旋转着飞向了遥远的目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