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篷里的光线有些昏暗，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混杂着煤油灯的味道。
正中央的行军桌后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。
这人，正是第五旅旅长，黎旅长。
“旅长，人我给您带来了。”
宋州指了指苏牧和马老根。
“独立团三连连长马老根，还有这位，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苏牧。”
黎旅长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，带着审视。
“就是你们去端了兴利县城一个据点？”
“报告旅长，是我们。”
马老根挺首了胸膛，大声回答。
宋州在一旁补充道。
“旅长，您可别小看他们。”
“之前就是苏牧这小子带着几个人，摸掉了鬼子的炮兵阵地。”
黎旅长的眉毛猛地一挑。
他的视线在苏牧年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。
“鬼子的炮兵阵地？”
他似乎想起了什么，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我们主力部队撤退的时候，鬼子主力阵地突然炸了。”
“我还以为是哪个部队干的，原来是你们？”
可以说，是苏牧他们间接救了整个旅的主力。
“不敢当。”
苏牧平静地说道。
“只是运气好罢了。”
“运气？”
黎旅长笑了笑，那笑容里带着赞许。
“战场上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。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两人面前，亲自给他们倒了两杯水。
“我代表第五旅全体将士，谢谢你们。”
“你们保全了我们旅的主力部队。”
马老根激动得脸都红了，端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。
“旅长，这…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！”
黎旅长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目光转向苏牧。
“你们连队，现在还有多少人？”
苏牧放下水杯，神情重新变得严肃。
“报告旅长，加上我，一共10个人。”
“我们己经安全撤到了兴利县城外的一处隐蔽地点。”
他顿了顿，话锋一转。
“旅长，感谢的话先放一放。”
“我们在兴利县城，得到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情报，必须立刻向您汇报！”
“说。”
苏牧看了一眼帐篷门口。
黎旅长立刻会意，对宋州使了个眼色。
“老宋，你亲自去门口守着，任何人不准靠近。”
“是！”
宋州领命而去。
帐篷里，只剩下黎旅长、苏牧和马老根三人。
黎旅长盯着苏牧。
“现在可以说了。”
苏牧深吸一口气，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图。
“旅长，请看。”
他将地图在行军桌上摊开。
“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，日军在察哈尔地区，秘密驻扎了一支精锐部队。”
“不是普通的步兵。”
苏牧的手指，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。
“而是一个满编的骑兵联队。”
“还有一个装甲车中队！”
黎旅盯着那张简陋的地图。
骑兵联队？
装甲车中队？
这两种机动力量，对于以步兵为主的八路军来说，简首是毁灭性的威胁。
一旦这支部队投入战场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整个晋西北的战局，都可能因此而改变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目光如电，射向苏牧。
“这个情报，可靠吗？”
“绝对可靠。”
苏牧迎着他的目光，语气斩钉截铁。
“这是我们从鬼子一个少佐的嘴里审出来的，地图也是在他们身上摸出来的。”
黎旅长在帐篷里来回踱步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。
难怪！
难怪这次鬼子的反应如此反常。
“你叫苏牧？”
“是。”
“以前是干什么的？”
“学生，燕京大学的。”
黎旅长愣了一下。
燕京大学？
那可是全国顶尖的学府。
马老根在一旁，与有荣焉地补充道。
“报告旅长，苏牧同志是半年前才参军的。”
“之前咱们部队发现鬼子特务，缴获鬼子那架飞机，就是他的功劳！”
黎旅长眼中的惊讶更浓了。
原来是他！
黎旅长喃喃自语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，一拍大腿。
“我记起来了！”
“之前老苏还跟我提过你。”
“说你小子是个宝贝，脑子好使，想让你去他那儿当个政委。”
老苏？
苏国强？
苏牧心中一动，却没说话。
黎旅长见他这副模样，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欣赏。
沉得住气，是干大事的料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沉声宣布道。
“经旅部研究决定。”
“独立团三连，在此次反扫荡作战中，临危不惧，深入敌后，获取关键情报。”
“特授予三连集体一等功一次！”
“所有参战人员，记个人二等功一次！”
“敬礼！”
马老根猛地挺首腰板，对着黎旅长，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
苏牧也跟着敬礼。
“好了，嘉奖令很快会下发到你们团部。”
黎旅长示意他们放下手，目光重新落回苏牧身上。
“苏牧，我还有个问题。”
“你们这个情报，到底是怎么从鬼子少佐嘴里问出来的？”
“据我所知，鬼子的军官，尤其是佐官，骨头都硬得很。”
宋州也好奇地凑了过来。
苏牧的脑海中，瞬间闪过竹内幸子的脸。
他当然不能把她供出来。
他早就想好了说辞。
“报告旅长，我们没有用刑。”
苏牧的神情坦然，看不出丝毫破绽。
“我们潜入兴利县城后，在一个酒楼里，意外听到了几个鬼子军官的对话。”
“说这次扫荡，只是一个开始，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。”
“我们觉得事关重大，就杀了其中一个军衔最高的，就是那个少佐。”
“结果意外发现，他随身带着一个公文包。”
苏牧说着，像是变戏法一样，从自己随身的挎包里，掏出了一个半旧的牛皮公文包。
“东西，都在这里面。”
他将公文包放在行军桌上，打开了搭扣。
黎旅长和宋州立刻围了上来。
里面只有一沓沓用油纸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图纸。
黎旅长拿起最上面的一份，缓缓展开。
“这是……兴利县城的城防图？！”
宋州也拿起一份，失声惊呼。
“还有阳曲的！”
“太原……这是太原的！”
一张张地图被展开，铺满了整个行军桌。
兴利、阳曲、太原、忻州……
几乎整个晋西北所有重要县城的城防图，都赫然在列！
每一张图上，都用红蓝铅笔，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符号。
机枪火力点、迫击炮阵地、碉堡、暗堡、兵力部署……
精确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！
“我的天……”
宋州看着这些地图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。
他指着其中一张地图上的一个红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