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。
几十里外的第五旅临时指挥部里。
旅长正皱着眉头，盯着面前的军事地图。
参谋长快步走了进来。
他的脸色，同样不好看。
“旅长。”
“前沿观察哨报告，我们当面的鬼子，好像……在挖土方。”
黎旅长抬起头，眼神一凛。
“挖土方？”
“是，他们正在构筑交通壕，一点一点地，朝着我们的阵地逼近。”
杨参谋的语气里，充满了担忧。
“这帮小鬼子，是想跟我们玩堑壕战啊。”
黎旅长冷哼一声。
他的手指，在地图上，重重地敲了敲。
“他们白天强攻损失惨重，学乖了。”
“这是想用最小的代价，把我们耗死在这里。”
指挥部里，陷入了沉默。
所有人都知道，这意味着什么。
一旦被鬼子的交通壕，挖到阵地前沿。
接下来，就是无穷无尽的手榴弹，和刺刀见红的白刃战。
到时候，他们这点兵力，根本守不住。
“旅长，我们必须得想个办法。”
杨参谋急切地说道。
黎旅长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盯着地图，看了足足有五分钟。
“命令。”
终于，黎旅长开口了。
“今晚入夜之后，旅主力部队，分批次，从后山小路，秘密撤退。”
“什么？”
杨参谋大吃一惊。
“撤退？旅长，那阵地……”
“留两个连，断后。”
黎旅长平静地说道。
杨参谋的心，却猛地沉了下去。
“两个连？”
“那可是……三百多号弟兄啊！”
让他们留下断后，面对数倍于己的日军。
这和让他们去送死，没有任何区别。
黎旅长缓缓站起身，走到指挥部的洞口，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。
“用三百人的牺牲，换我们主力西千多人的安全转移。”
“这笔账，划得来。”
他的声音，冰冷而坚硬，像一块石头。
“杨参谋，你要记住。”
“战争，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。”
“我们的每一场胜利，脚下踩着的，都是用弟兄们的尸骨，堆起来的台阶。”
夜晚。
第五旅的战士们，正借着夜幕的掩护，悄无声息地向后山转移。
突然。
“咻——”
一声尖锐的呼啸，划破了死寂的夜空。
一颗惨白的光球，拖着长长的尾焰，猛地窜上高天。
照明弹。
它将整片山谷，都照得如同白昼。
山路上，正在撤退的队伍，瞬间暴露无遗。
“不好！被鬼子发现了！”
“隐蔽！快隐蔽！”
队伍里，响起了几声压抑的惊呼。
然而，己经晚了。
“哒哒哒哒哒——！”
山谷的另一头，毫无征兆地，喷吐出一条致命的火舌。
鬼子的重机枪阵地，开火了。
子弹像死神的镰刀，带着尖啸，疯狂地收割着生命。
噗嗤！
噗嗤！
子弹钻入血肉的声音，清晰可辨。
“卧倒！都给老子卧倒！”
负责断后的连长，目眦欲裂，嘶吼着下达命令。
战士们纷纷扑倒在地，寻找着任何可以提供掩护的石头或者土坡。
“机枪！压制他们！”
断后部队的机枪手，立刻架起了机枪，朝着鬼子的火力点，展开了还击。
两条火龙，在黑暗中交错、碰撞。
子弹在空中乱飞，打在石头上，迸溅出点点火星。
撤退的队伍，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力，死死地钉在了原地。
就在这时。
“咻——咻——”
更加尖锐，更加令人胆寒的呼啸声，从远处传来。
是鬼子的炮弹！
苏牧趴在山顶的掩体后，瞳孔猛地一缩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几颗炮弹，拖着弧线，精准地砸进了后撤的人群之中。
轰！
轰隆！
火光冲天而起。
泥土、碎石，还有残缺的肢体，被巨大的气浪掀飞到半空中。
“狗日的！”
苏牧身边的徐阿年，气得双眼通红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“苏牧！这帮畜生！”
“他们是想把咱们，一锅端了啊！”
苏牧没有说话。
他端起望远镜，死死地盯着远处炮弹飞来的方向。
在那片山林的边缘，每一次炮击，都会迸发出一闪而逝的火光。
那就是鬼子的炮兵阵地。
“老徐。”
苏牧的声音，平静得有些可怕。
“看到那几朵火花了没？”
徐阿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看到了！”
“给老子，把它端了。”
苏牧放下望远镜。
“啥？”
徐阿年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。
他的脸上，瞬间写满了兴奋。
“好嘞！”
“你就瞧好吧！”
他搓了搓手。
调整炮口，测算距离，修正角度。
“射击诸元，校正完毕！”
“一发，教他们做人！”
徐阿年深吸一口气，猛地拉动了炮绳。
“咚！”
一声沉闷的炮响。
炮身猛地向后一挫，一颗炮弹，旋转着，呼啸着，钻入了漆黑的夜空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追随着那颗炮弹。
那颗炮弹，精准地，落向了鬼子的炮兵阵地。
轰！！！
一声巨响。
但，这仅仅是个开始。
紧接着，那片区域，爆发出了一连串更加猛烈的爆炸。
轰！轰隆！轰隆隆！
一团巨大的蘑菇云，夹杂着无数火星，腾空而起。
火光，甚至短暂地，盖过了天上那颗照明弹的光芒。
鬼子堆积在那里的炮弹，被引爆了。
整个山谷，都为之震颤。
山顶上，苏牧和徐阿年甚至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剧烈晃动。
刚才还嚣张无比的鬼子炮兵阵地，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。
再也没有一颗炮弹，从那个方向飞来。
无论是正在进攻的鬼子，还是正在撤退的八路军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，给震住了。
“漂亮！”
苏牧低喝一声，拍了拍徐阿年的肩膀。
徐阿年咧着嘴。
“那必须的！”
“咱可是专业的！”
苏牧的目光，却没有丝毫放松。
他的手指，指向了山谷另一侧，那个还在疯狂扫射的重机枪阵地。
“还有一个。”
“干掉它。”
“得令！”
徐阿年再次扑到炮前，飞快地装填、瞄准。
“咚！”
又是一声炮响。
炮弹再次呼啸而出。
这一次，同样精准无比。
鬼子的重机桑阵地，连人带枪，首接被炸上了天。
“干得好！”
断后部队的连长，激动地挥舞着拳头。
他不知道这救命的炮弹是从哪儿打来的，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兴奋。
鬼子的冲锋，被打断了。
他们似乎也被这两炮给打蒙了，攻势明显减弱。
“撤！”
“主力部队，快撤！”
趁着这个宝贵的间隙，被压制的战士们，再次开始向后山转移。
山顶上。
徐阿年看着最后一发炮弹的弹壳，从炮膛里滚落，发出“当啷”一声脆响。
他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。
“没了。”
“苏牧，炮弹打光了。”
他摊了摊手，一脸的无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