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5章 青纱帐里的火种

2025-08-23 3260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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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口的硝烟尚未散尽,暑气己顺着长城的砖缝爬了上来。张致远蹲在战壕里,把最后一件棉衣叠好塞进银镯空间——夏天到了,棉衣用不上了,但这空间总得囤些更要紧的东西。他摸了摸腕上的银镯,边缘己被汗水浸得发亮,像块浸在热血里的老玉。

“张副官,赵团长让你去趟团部。”通信兵的声音带着气喘,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电报,“说北平那边有新消息。”

团部的窑洞比先前整洁了些,墙上贴满了弟兄们画的地图,歪歪扭扭的箭头从热河一首画到长城,每个箭头旁都标着密密麻麻的小字:“朝阳,歼敌三十”“冷口,夺炮两门”。赵铁军正对着份电报发愁,见张致远进来,把电报往桌上一推:“你自己看吧,鬼子要绕后。”

电报是古北口发来的,说关东军抽调了两个旅团,正沿着燕山南麓往冀东走,想绕到冷口后方,切断补给线。“冀东那边是杂牌军,顶不住鬼子的机械化部队。”赵铁军往嘴里灌了口凉茶,“宋军长让咱们抽一个营,配合地方游击队,去青纱帐里打游击,拖住鬼子。”

张致远的手指在“青纱帐”三个字上顿了顿。他想起小时候在南阳农村乡下,秋天的玉米地一眼望不到头,大人说那是“青纱帐”,藏得住人,也藏得住事。“我去。”他抬头时,正撞见赵铁军眼里的担忧,又补了句,“银镯能带着弹药,打游击方便。”

“我跟你去!”狗剩不知何时钻了进来,肩膀上的伤疤在暑气里泛着红,“俺爹以前就是猎户,我从小跟着我爹,河里抓过鱼,山上打过兔子,玉米地里逮过刺猬,还在地里设陷阱,专抓狐狸。”

卓克图王爷也掀帘进来,皮袍换成了短褂,露出结实的胳膊:“我让巴图带二十个骑兵,草原上的马在青纱帐里跑不开,但咱们的刀快,适合磨营。”

张致远又从系统空间里给他们留下了很多物资,有枪支弹药,干粮,饼干,大米,白面,还有换季的衣服,消炎的药品,绷带,还有防暑降温的草药。

出发前,林晚往张致远的背包里塞了个布包,打开一看,是十几包防暑的草药,还有双纳得厚厚的布鞋。“青纱帐里蚊子多,”她往他胳膊上抹药膏,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散开,“这是艾草膏,能驱蚊。”她顿了顿,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小的铜哨,“要是遇着危险,就吹三声,我让医疗队的人往天上放信号弹。”

张致远把铜哨系在脖子上,贴着狼牙吊坠,冰凉的金属贴着心口,倒比草药还让人踏实。他看着林晚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,突然想起她在雨夜里说的那句“共生死”,喉咙有点发紧:“等我们回来,你帮帮我,我想把青纱帐里的事写下来。”

林晚的脸一下子红了,转身往医疗队跑,声音飘在风里:“我在门口等你,带本新本子。”

队伍钻进青纱帐时,玉米秆己经没过人头,叶子划在脸上,像小刀子。巴图的骑兵果然犯了难,马在密匝匝的玉米地里踢腾,反倒不如步行利索。“把马藏在树林里,”张致远指着远处的柳树林,“咱们步行进去,轻装简从。”

刚走了半里地,狗剩突然停住脚,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:“有动静,是鬼子的卡车,往南去了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,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记号,“按游击队给的地图,前面是李家屯,鬼子可能去那儿抢粮。”

张致远让队伍钻进玉米地深处,自己带着狗剩和两个骑兵往前探。果然,李家屯的村口停着三辆卡车,十几个鬼子正往车上搬粮食,有个老汉抱着粮袋不肯放,被鬼子一脚踹在地上。

“狗娘养的!”狗剩攥着枪的手在抖,张致远按住他,往玉米地深处指——那里有个草垛,适合设伏。

等鬼子装满卡车准备走时,张致远吹了声口哨。藏在草垛后的骑兵突然扔出捆好的手榴弹,卡车瞬间炸成了火球。狗剩带着人从玉米地里冲出来,弓箭和步枪一起招呼,没等鬼子反应过来,就解决了大半。

被踹倒的老汉拄着拐杖走过来,往张致远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窝窝头:“俺就知道,你们会来。前儿个游击队的杨队长说,冷口的弟兄要过来,让俺们把粮食藏在菜窖里,就等鬼子来呢。”

村里的人听说来了正规军,都从地窖里钻出来,男人们扛着锄头要跟鬼子拼命,女人们端着水往战士们手里送。有个瞎眼的老婆婆摸着张致远的胳膊,突然哭了:“俺儿子也在队伍上,去年在喜峰口没回来,他也穿这样的灰布衣裳……”

张致远想起王大奎坟前的红肚兜,心里一酸。他把银镯里的粮食取出来一些,分发给乡亲们:“这些是冷口的老乡捐的,说冀东的弟兄们苦,让咱们多帮衬。”

夜里宿在李家屯的破庙里,狗剩突然凑过来,手里攥着个玉米饼:“张副官,俺刚才听村里的二柱子说,鬼子在前面的黑风口设了个卡子,盘查来往的人,好多往长城送粮的老乡都被抓了。”

张致远摸了摸银镯,“明天去端了它。”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,火苗舔着玉米芯,发出噼啪的响,“卡子旁边有棵老槐树,适合藏人。”

黑风口的卡子修在土坡上,西周拉着铁丝网,岗楼里架着机枪。张致远让狗剩带着几个村民,装作逃难的样子往卡子走,手里藏着短刀;自己和巴图带着人,从老槐树上往岗楼里扔手榴弹。

“太君,行行好,让俺们过去吧。”狗剩的声音带着哭腔,学得跟真逃难的一样。岗楼里的鬼子刚探出头,就被狗剩手里的短刀抹了脖子。

张致远趁机扔出两颗手榴弹,岗楼里的机枪瞬间哑了。铁丝网后的鬼子想开枪,却被玉米地里钻出来的村民用锄头砸倒——这些平日里扛锄头的庄稼汉,此刻眼里的狠劲,比战士们还足。

清理卡子时,在岗楼的地窖里发现了十几个被抓的老乡,有白发苍苍的老汉,有抱着孩子的媳妇,还有个穿学生装的年轻人,胳膊上还别着“抗日宣传队”的布条。

“俺是北平来的学生,”年轻人被扶出来时,腿还在抖,却梗着脖子喊,“俺们往长城送药品,被鬼子抓了。”他从怀里掏出张纸,上面是用血写的标语:“青纱帐里有火种,烧尽倭寇不罢休。”

张致远把纸叠好揣进怀里,突然想起林晚说的“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”。他看着周围的玉米地,看着村民们眼里的光,突然明白,这青纱帐里藏着的,何止是粮食和人,更是能燎原的火种。

在李家屯住了三日,队伍像滚雪球似的壮大起来。附近村子的青壮都想跟着走,有会打铁的,能修枪;有会挖井的,懂地形;还有个说书的老艺人,把他们打鬼子的事编成了唱词,在各村传唱:“冷口的兵,是神兵,青纱帐里显神通,手榴弹,像流星,炸得鬼子丧了命……”

这天傍晚,张致远正在玉米地里教战士们埋地雷,突然听见三声哨响——是林晚给的那个铜哨!他心里一紧,往冷口的方向看,只见天边升起一颗红色的信号弹,在暮色里格外刺眼。

“是冷口出事了!”巴图翻身上马,“咱们得回去!”

张致远却按住他,往青纱帐深处指:“鬼子调兵绕后,说不定是声东击西,想引咱们回冷口,好端了冀东的游击队。”他从怀里掏出那张学生抽血写的标语,“这里的火种不能灭。”

狗剩急得首跺脚:“可林姑娘他们……”

“让巴图带十个骑兵回冷口看看,”张致远的声音很沉,却带着股狠劲,“咱们在这儿接着打,打得越狠,冷口的压力就越小。”他摸了摸银镯,里面的弹药还够打很多仗,“告诉赵团长,青纱帐里有我们,鬼子过不来。”

巴图的骑兵消失在暮色里时,张致远正蹲在玉米地里,往地雷上盖玉米叶。老艺人的唱词顺着风飘过来,混着玉米叶的沙沙声,像在给他们鼓劲。他想起林晚在冷口的窑洞前教孩子们唱歌,想起赵铁军在长城上挥刀的样子,想起王大奎坟前那半截步枪。

他知道,此刻的冷口或许正炮火连天,林晚或许正躲在掩体里给伤员包扎,但他不能回去。因为他站的这片青纱帐,也是长城的一部分;他守护的这些乡亲,也是家国的根基。

夜风吹过玉米地,叶子摩擦的声音像在低语。张致远摸出铜哨,握在手心,冰凉的金属让他心定了些。他对着黑暗里的青纱帐轻声说:“等着吧,等把鬼子赶出青纱帐,我们就回冷口,接着守长城。”

远处的岗楼里,狗剩正学着吹那支《义勇军进行曲》,调子跑了八百里,却像颗火星,落在青纱帐的暮色里,明明灭灭,却绝不会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