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老汉枯瘦的手背上。“大爷,俺们不是要跑,”他声音哽咽,“鬼子太多,硬拼就是全军覆没。俺们撤到长城,是为了守住更要紧的关口,等攒够了力气,再打回来!”
瞎眼婆婆摸索着抓住赵铁军的衣角,枯槁的手指抖得厉害:“俺信你……俺儿子的枪,还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下埋着,你们要是回来,就去挖出来,接着用它打鬼子……”
张致远站在城墙上,看着雪地里黑压压的乡亲们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他悄悄摸了摸银镯,里面还藏着从南阳带来的物资,他想无论多少,这些东西不够,远远不够。
后半夜,队伍开始撤退。乡亲们非要送,男人们扛着弹药,女人们提着热水桶,连半大的孩子都背着伤员的裹腿。走到城外的岔路口,老汉突然拦住队伍,往赵铁军手里塞了个红布包:“这里面是俺们村凑的二十块银元,还有些干辣椒,路上能驱寒。”他指了指身后的三十多个青壮,“这些后生,都想跟你们走,学打鬼子。”
赵铁军看着那些脸冻得通红的后生,最小的怕还不到十五,跟小石头差不多。他咬了咬牙,往最前面那个高个子肩上拍了拍:“跟着走可以,但得听命令。记住,到了长城,不是去送死,是去杀鬼子!”
高个子后生挺了挺冻得佝偻的背,大声喊:“俺叫狗剩,俺爹被鬼子砍了头,俺这条命,就是用来报仇的!”
队伍走了两天两夜,快到长城时,遇到了溃败下来的友军。一个连长模样的人抱着枪蹲在雪地里哭,说他们的阵地被鬼子突破了,师长带着残部往喜峰口撤。“没弹药,没粮食,冻饿交加,弟兄们拉都拉不动……”
张致远让赵铁军先带着队伍往前走,自己绕到山后,借着树林的掩护,他把空间里的物资取了出来:100条枪,5000发子弹,棉衣100套,棉靴100双,二十袋面粉,十箱罐头,还有从老乡那换来的半袋红薯干。药品不多了,只有几盒磺胺粉和一卷绷带,但他还是全拿了出来。
“这些……这些是哪来的?”那个连长看着突然出现在雪地里的物资,眼睛瞪得像铜铃。
“别管哪来的,”张致远把药品塞给他,“能走的带着伤兵去喜峰口,告诉宋军长,赵团长的队伍马上就到。”
连长突然“咚”地跪下,对着张致远磕了三个响头:“俺们团还有八十多个弟兄,有了这些东西,就能活着到喜峰口了!大恩不言谢,到了前线,俺们替你多杀几个鬼子!”
张致远赶紧把他扶起来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。他想起朝阳城墙上那些冻裂的脸,想起瞎眼婆婆的话,突然觉得这银镯是千钧重担——他多拿出一支枪,就可能多保住一个弟兄的命;多拿出一袋粮食,就可能让一支溃败的队伍重新站起来。
走到长城脚下时,天己经擦黑。远远望去,长城像一条冻僵的巨龙,趴在连绵的山脊上,垛口间隐约有火光在跳动。赵铁军指着前面的关隘说:“那是冷口,宋军长的主力就在那边。过了冷口,就是喜峰口、古北口,这些关口要是被鬼子突破,北平就危险了。”
队伍刚要进关,突然从暗处窜出几个黑影,举着枪喝问:“站住!哪部分的?”
“东北军赵铁军部,奉命增援冷口!”赵铁军上前一步,亮了亮怀里的委任状。
黑影里走出个挎着驳壳枪的军官,借着月光看清赵铁军的脸,突然敬了个礼:“原来是赵团长!我是冷口守备队的,宋军长正念叨你们呢!”他往队伍后面瞅了瞅,“你们的补给……”
赵铁军拍了拍张致远的肩膀:“俺们有福星高照。”
进了关,张致远才发现冷口的守军比他们还惨。城墙塌了好几处,弟兄们裹着破麻袋蹲在雪地里,见了他们带的物资,眼睛都首了。宋军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瘦高个,看见赵铁军就拉着他的手往城墙上走:“老铁,你可来了!鬼子昨天攻了一天,俺们快顶不住了,弹药剩得不足三成,伤兵躺了一地,连块干净的绷带都没有。”
张致远没等赵铁军开口,就拉着两个兵往山后走。这次他把空间里最后的存货都掏空了:一万支步枪,500万发子弹,200挺轻重机枪,和配套的50万发子弹,2000箱手榴弹,100门迫击炮,和5000发炮弹,200箱压缩干粮,200箱罐头,我1万件棉大衣,1万双棉靴,还有刚从南阳药铺弄来的所有药品绷带,还有药膏和草药。当那些东西凭空出现在雪地里时,宋军长带来的卫兵吓得差点走火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宋军长指着那些物资,嘴唇都在抖。
“军长别问了,”赵铁军把一碗热粥递给他,“先让弟兄们吃饱,敷好伤,明天好跟鬼子干!”
后半夜,张致远被冻醒了。他裹紧棉袄往城墙外看,只见远处的山坳里亮着点点火光,像是有队伍在移动。正疑惑时,一个哨兵跑过来喊:“团长,宋军长!蒙古的骑兵来了!”
张致远跟着赵铁军跑上城墙,借着月光看见黑压压的马队正往关隘这边来,为首的是个穿皮袍的壮汉,腰间挂着把镶金的弯刀。马队后面跟着几辆马车,上面盖着毡布,不知道装的什么。
“那是卓克图王爷!”宋军长激动地搓着手,“俺上个月给草原上送了封信,说热河危急,没想到他真带着人来了!”
卓克图王爷翻身下马,走到宋军长面前,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:“俺们蒙族人,跟鬼子有仇!他们占了俺们的草场,杀了俺们的牛羊,这笔账,得算!”他指了指身后的马车,“里面是俺们部落凑的羊皮袄,还有二十杆猎枪,能打远处的鬼子。”
马队里有个穿红袍的喇嘛,手里捧着个铜壶,走到伤兵堆里,给每个伤员都倒了点热水。他身后的几个牧民正往雪地里卸东西:风干的羊肉,皮囊装的马奶酒,还有些用布包着的草药。
“这是俺们草原上治刀伤的药,”一个牧民比划着说,“把草药嚼烂了敷在伤口上,好得快!”
张致远看着那些远道而来的蒙古同胞,突然想起在北平街头见过的标语:“全国人民一条心,打倒小日本!”以前他总觉得这话太空,现在才明白,这不是空话——从东北的山林到草原的毡房,从关内的村庄到城里的学堂,有太多人在用自己的方式,往这场仗里添一把火。
天亮时,鬼子的进攻开始了。这次的炮火比在朝阳时更猛,炮弹呼啸着砸在城墙上,碎石和冻土飞得老高。张致远蹲在掩体里,往步枪里压子弹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——卓克图王爷带着骑兵冲出去了。
蒙古骑兵穿着厚重的皮袍,手里挥舞着马刀,像一阵旋风似的冲进鬼子的散兵线。马刀劈在钢盔上,发出刺耳的响声,有个年轻的骑兵被鬼子的刺刀挑下马,摔在雪地里还在喊:“杀!杀鬼子!”
“给骑兵掩护!”赵铁军吼着,指挥机枪连往鬼子群里扫。张致远也跟着开枪,子弹打在冻硬的土地上,溅起一片片雪尘。他看见卓克图王爷的弯刀劈倒了一个鬼子军官,却被另一个鬼子从侧面射中了肩膀,血顺着皮袍往下流,染红了马背上的毡垫。
“王爷!”张致远喊着,从空间里摸出颗手榴弹扔过去,正好落在那几个鬼子中间。爆炸声过后,他看见卓克图王爷捂着肩膀,重新翻身上马,弯刀在空中划了个弧,又冲了上去。
打到晌午,鬼子的进攻被打退了。城墙上到处是尸体,有穿着灰军装的士兵,有穿着皮袍的蒙古骑兵,还有几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年轻人——后来才知道,是北平来的医疗队,在抬伤员时被流弹打中了。
张致远帮着清理战场,在一个牺牲的蒙古骑兵怀里,摸出块啃了一半的奶豆腐,还有张用油布包着的照片,上面是个梳着辫子的姑娘,笑得露出两排白牙。他把照片塞回骑兵怀里,轻轻合上他的眼睛。
卓克图王爷坐在雪地里,让喇嘛给自己包扎伤口。看见张致远过来,他指了指地上的马:“这匹‘踏雪’,是俺最好的马,送给你。它跑得快,能帮你多送些东西。”
张致远刚想推辞,王爷却按住他的手:“俺知道你有本事弄来好东西。这些东西,能救弟兄们的命。你活着,比俺活着有用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银质的狼牙吊坠,挂在张致远脖子上,“这是俺们草原的护身符,能挡子弹。”
傍晚时,通信兵带来了好消息:喜峰口的二十九军打了场大胜仗,用大刀砍死了三百多鬼子,还缴获了两门野炮。“听说他们的大刀队,半夜摸进鬼子营地,一刀一个,把鬼子砍得哭爹喊娘!”通信兵说得眉飞色舞,“还有北平的学生,组织了慰问团,正往这边来呢,带了好多药品和棉衣!”
赵铁军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能听见的人,城墙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。有个断了条腿的兵,挣扎着站起来,用剩下的那条腿支撑着,对着喜峰口的方向敬了个军礼。
张致远站在长城的垛口边,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。夕阳把长城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条血脉,连接着关内关外的土地。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吊坠,又摸了摸腕上的银镯,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。
他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,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,但他知道,只要这长城还在,只要这些愿意为这片土地拼命的人还在,这火就灭不了。明天,他还得想办法弄更多的东西——子弹、药品、粮食……只要能让弟兄们多杀一个鬼子,多守一天长城,他就不算白活。
夜色慢慢笼罩了长城,雪又开始下了,轻轻落在垛口的枪头上,落在牺牲弟兄们的脸上,也落在张致远冻得通红的手背上。远处的篝火旁,传来了蒙古骑兵的歌声,苍凉又雄壮,和着弟兄们的鼾声,在山谷里久久回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