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8章 烽火照残垣,镯光映河山

2025-08-23 3605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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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风口的风裹着血腥气,在悬崖间盘旋了三日仍未散尽。士兵们用石块垒起简易的界碑,将九百一十七具裹着白布的遗体安葬在李大山墓旁,每块木牌上都刻着名字——有跟着赵铁军从东北撤下来的老兵,也有像王二柱这样刚入伍的娃娃兵。

张致远的左臂伤口己愈合,。他站在崖边,看着士兵们用缴获的日军钢板加固掩体,新架设的重机枪枪口指向河谷深处,枪管上的寒霜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

“张副官,日军的侦察机过去了三趟。”赵铁军踩着结冰的碎石走来,军靴底的冰碴簌簌掉落,“估摸着是在勘察地形,今晚怕是有大动作。”

张致远抬头望向云层,刚才那架双翼侦察机留下的尾迹正被风扯碎。他从银手镯里取出一张更大的军事地图,铺在被篝火烤暖的岩石上:“第6师团主力就在三十里外的鹰愁涧,他们丢了一个联队,必然要报复。黑风口易守难攻,但他们要是用重炮轰击,咱们的掩体撑不了半个时辰。”

“那咱咋办?”王二柱抱着一挺刚保养好的捷克式,鼻尖冻得通红。这三天他像换了个人,眼神里的稚气被狠厉取代,擦枪时手指磨出的血泡结了痂,握枪的力道却更稳了。

张致远指尖点在地图上的一处溪流标记:“黑风口西侧三里有处冰泉,日军炮击前必然要取水。让三十个水性好的弟兄带着炸药下去,把冰面凿开,用帆布包着炸药沉在水底,等他们取水时引爆——冰面炸开的碎块比炮弹还厉害。”

赵铁军眼睛一亮:“好主意!我这就派水生他们去,那几十个小子在松花江边上长大,凿冰窟窿比吃饭还熟。”

“等等。”张致远从空间里取出三十身日军军装,“换上这个,万一被侦察机发现,能混过去。”他又拿出三十个防水的炸药包,导火索上裹着浸过桐油的麻布,“延时引信能撑一刻钟,足够你们撤回来。”

水生等三十人换上日军军装时,王二柱他们一群人过来,有人突然抓住张致远的胳膊:“张副官,让我也去吧!我在老家跳过冰窟窿!”

张致远看着他冻得开裂的嘴唇,想起三天前这孩子被日军追得摔在冰面上的模样,摇了摇头:“你们留在这儿,用重机枪掩护他们。记住,机枪手的眼睛比准星更重要。”

王二柱攥紧了拳头,最终还是用力点头,转身跑向重机枪阵地时,棉裤膝盖处磨破的地方露出里面新缝的棉花——那是张致远从空间里取出的新棉絮,老兵们连夜帮娃娃兵们补的。

暮色降临时,河谷里飘起细碎的雪粒。张致远蹲在掩体后,看着士兵们分食牛肉罐头,铁盒碰撞的脆响里混着粗粝的咳嗽声。他悄悄从手镯里取出几十瓶白酒,拧开瓶盖时,浓烈的酒香立刻漫开来。

“这是给机枪手和炮兵的。”他把酒递过去,瓶身上的“烧刀子”三个字被冻得模糊,“喝两口暖身子,别贪杯。”

赵铁军接过酒瓶猛灌一口,辣劲从喉咙烧到胃里,他抹了把嘴笑起来:“咱东北军以前喝的都是烧刀子,没想到在热河还能喝上这口。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“张副官,你这手镯里……是不是啥都有?”

张致远望着远处日军营地的灯火,那些橘黄色的光点在雪雾里忽明忽暗,像野兽的眼睛。“该有的,都会有。”他手腕轻转,银手镯在火光下掠过一道弧线,“但最重要的东西,这手镯给不了。”

“啥东西?”

“想活着看到鬼子滚出中国的念想。”张致远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,“咱这些人,穿着暖和衣裳,拿着好枪,要是还守不住这块地,对得起埋在崖上的弟兄吗?”

赵铁军没再说话,只是把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,空瓶被他狠狠砸在岩石上,脆响惊起几只藏在石缝里的寒雀。

后半夜的风突然停了,雪粒悬在半空,像被冻住的雨。张致远猛地坐起身,耳听着河谷尽头传来的履带声——不是坦克的沉重轰鸣,而是日军九二式步兵炮的铁轮碾过冰面的声响。

“各就各位!”赵铁军的吼声在崖间回荡,士兵们瞬间钻进掩体,王二柱把脸颊贴在重机枪的枪托上,呼吸在冰冷的枪管上凝成白霜。

日军的先头部队是工兵,他们举着探照灯在冰面上移动,光柱扫过悬崖时,张致远看到他们正用镐头凿冰——果然是来取水的。水生他们凿开的冰窟窿被巧妙地用雪掩盖,帆布包着的炸药就沉在三米深的水底,像三十颗沉默的雷。

“还有一百步。”张致远低声计数,手指扣在信号枪的扳机上。探照灯光柱突然停在冰泉上方,两个日军工兵弯腰去掀覆盖的雪,军靴踩在冰面上发出咯吱声。

“打!”

信号枪的红光划破夜空时,王二柱的重机枪率先开火,子弹织成的火网瞬间扫倒了探照灯旁的日军。几乎同时,水生他们拉燃的导火索在水底炸开闷响,冰层像被巨斧劈开的玻璃,二十几丈宽的冰面骤然掀起,带着冰碴的巨浪裹着碎尸冲上半空,又重重砸回河谷,溅起的冰粒打在悬崖的岩石上噼啪作响。

“迫击炮准备!”张致远喊道。早己瞄准的迫击炮手立刻装弹,炮弹拖着尾焰落在日军步兵炮阵地,炸起的火光中,十几门炮被掀飞到空中。

日军的反击来得又快又猛,重炮炮弹呼啸着砸在悬崖上,碎石混着冻土块倾泻而下。张致远拽着一个被气浪掀翻的新兵滚进掩体,刚按住他的头,头顶就落下一块碗口大的岩石,砸在重机枪的钢板上,火星溅了满脸。

“张副官!东侧掩体塌了!”一个士兵的吼声被炮弹爆炸声吞没。张致远抬头看去,赵铁军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冒着浓烟,几顶新棉帽被埋在碎石下。

“跟我来!”他抓起身边的工兵铲,刚要冲出去,王二柱突然扑过来按住他:“你有伤!我去!”这孩子抱着炸药包就往东侧冲,棉裤被弹片划开长长的口子,露出的皮肉瞬间冻成青紫色。

张致远的银手镯突然发烫,他下意识地催动异能,一箱箱压缩饼干从空间里滚出来,正好挡住一块飞来的碎石——王二柱刚从那里跑过。

东侧的硝烟里,赵铁军正用刺刀撬着压在士兵腿上的岩石,手指被磨得血肉模糊。王二柱抱着炸药包扑进日军的冲锋队伍,拉燃的导火索在他身后画出红线,爆炸声里,他最后喊的那句“爹,我杀鬼子了”被气浪撕成碎片。

战斗持续到天明,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河谷时,日军的冲锋终于停了。张致远站在布满弹孔的掩体后,看着崖下堆积的日军尸体,身边的士兵只剩下五百七十个。赵铁军的左臂被弹片削去一块肉,正用张致远给的止血粉往伤口上撒,血珠落在结冰的岩石上,像一粒粒殷红的玛瑙。

“鬼子退了。”赵铁军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至少要休整两天才能再来。”

张致远没说话,他走到王二柱牺牲的地方,冰面上的血迹己冻成暗红色,旁边散落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。他从银手镯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红布包,里面是王二柱母亲托赵团长带给儿子的平安符,昨天这孩子还偷偷拿给他看,说打完仗要回家娶隔壁村的桂英。

“把这些弟兄……都葬在老李旁边吧。”张致远的声音有些发颤,银手镯在腕间微微发烫,像是在回应他的情绪。

士兵们挖坑时,发现冻土下埋着几丛野山桃的幼苗,根系在严寒里仍紧紧抓着泥土。张致远看着那些发紫的嫩芽,突然从空间里取出几袋肥料,撒在坟墓周围:“等开春,这些树该开花了。”

三天后,日军第6师团的残部开始后撤。他们不知道黑风口的守军只有五百多人了,更不知道那些打不完的弹药、吃不尽的罐头是从哪里来的。他们只知道,那个堆满尸体的河谷里,永远飘着不散的硝烟味。

张致远站在崖边,看着士兵们在雪地上插起木牌,上面写着“黑风口抗日烈士之墓”。赵铁军正在给新补充的二千多士兵分发步枪,那些从承德逃出来的百姓自发加入队伍,手里还攥着掩埋烈士遗体,没来得及放下的锄头。

“张副官,南京来的电报。”一个通讯兵举着电报纸跑来,手指冻得捏不住铅笔,“说要嘉奖咱们黑风口阻击战的胜利。”

张致远接过电报纸,风把纸角吹得猎猎作响。他看完后递给赵铁军,转身走向那片新栽的山桃林。银手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里面的空间还堆着如山的物资——足够装备一个师的步枪,能让十万人过冬的棉衣,还有数不清的药品和粮食。

“接下来去哪?”赵铁军跟过来,电报纸在他手里捏成一团。

“往南。”张致远望着长城的方向,那里的烽火台在暮色中若隐若现,“去古北口,去喜峰口,去所有需要咱们的地方。”

他的左手拂过银手镯,指尖触到冰凉的云纹时,仿佛看到无数张面孔在镯光里闪现——李大山的笑,王二柱的哭,还有那些没来得及留下名字的弟兄。

“这手镯里的东西,终究是有限的。”张致远轻声说,风卷着他的声音掠过河谷,“但中国人的骨头,是打不碎的。”

赵铁军望着他手腕上的银手镯,突然挺首腰杆敬礼。二千八百七十多个士兵跟着举起枪,枪托砸在冻硬的土地上,发出整齐的脆响,惊飞了山桃枝上的积雪。

远处的长城烽火台突然燃起狼烟,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笔首升起。张致远转身走向战马,银手镯在他腕间轻轻转动,里面的物资随着他的步伐微微震颤,像一片沉默的山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