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 陪都除碟

2025-08-23 3322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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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5年早春,重庆的雾像化不开的浓墨,将歌乐山的轮廓晕染成模糊的剪影。郑耀先踩着石板路上的青苔,走进上清寺的一家茶馆,檐角的铜铃在雨雾中轻响,惊起几只躲在鸱吻上的寒雀。他摘下沾着水汽的礼帽,露出额角新添的疤痕——那是南京撤离时被流弹擦伤的印记。

一、雾中暗号

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,一个穿长衫的老者正用盖碗茶冲泡碧潭飘雪,茶梗在水中首立如针。郑耀先刚坐下,老者便将茶盖斜扣在碗沿,露出的茶水面上,三片茶叶恰好拼成个"川"字。"张队长说,'渔夫'己在嘉陵江里撒网三个月了。"老者的手指在茶案上轻叩,声音压得比雨声还低。

"渔夫"是日军潜伏在重庆的顶级间谍,据说此人能讲流利的西川话,娶了本地士绅的女儿,在磁器口开着家古玩店,暗地里却构建了一张覆盖整个陪都的情报网。南阳军特情队的"老鬼"追踪了半年,只查到对方每次传递情报时,都会在通远门的城砖上刻下极小的太阳纹。

雨停时,郑耀先走进磁器口的"聚宝阁"。掌柜的是个戴瓜皮帽的胖子,正用软布擦拭一只青花梅瓶,瓶底的"康德年制"款识在灯下泛着贼光——那是伪满的年号,也是日军间谍的暗号。"客官想要点什么?"胖子转身时,郑耀先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刺青,竟是只衔着情报的乌鸦。

暮色漫进店铺时,郑耀先抱着个紫檀木盒离开。盒里装着的并非古玩,而是南阳军特情"药仙"新配的,据说闻着像檀香,半个时辰便能让人说真话。街角的黄桷树下,"轻燕"扮成卖花女,篮子里的腊梅插着根细针,针尾系着的红线在风里轻颤——这是说日军特高课的人正在附近。

二、古玩店的密道

三更的梆子声刚过,聚宝阁的后巷传来几声猫叫。郑耀先翻墙而入时,正见"蝎子"扮的伙计从灶房出来,手里端着的泔水桶里,浮着片用密写药水写的字条。"地窖里有十七个人,"蝎子摘下沾着烟灰的面罩,"都在抄重庆防空洞的分布图。"

地窖的入口藏在关公像的底座下,掀开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郑耀先举着油灯往下走,石阶上的青苔沾着新鲜的鞋印,看来刚有人来过。地窖尽头的石壁上挂着幅《蜀道难》拓片,"蝎子"用匕首挑开拓片,露出后面的电台,电键上的铜绿还带着温度。

"渔夫今晚去了德安里。"蝎子指着电台旁的记录本,上面用日文写着"与'喜鹊'交接"。郑耀先认出"喜鹊"是重庆电报局的副局长,据说此人常借检修线路的名义,向日军传递军用电报。油灯突然闪烁,地窖入口传来木板响动,"轻燕"从通风管里钻出来,手里攥着枚日军的军徽:"他们回来了!"

郑耀先将油灯吹灭,与蝎子躲进堆放杂物的木箱后。脚步声越来越近,他听见胖子掌柜在打电话,声音谄媚得像只哈巴狗:"太君放心,防空洞的图纸明晚就能送到领事馆..."突然,外面响起枪声,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。"是'铁手'他们!"蝎子的声音带着兴奋,"张队长说要给鬼子来个瓮中捉鳖!"

混乱中,郑耀先踹开木箱,用枪指着刚转身的胖子。掌柜的肥脸瞬间惨白,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的枪,却被"轻燕"甩出的绳镖缠住手腕。地窖里的间谍们刚要反抗,就被冲进來的南阳军特情队员按住,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,正是电报局副局长"喜鹊"。

三、领事馆的暗棋

重庆日本领事馆的樱花正开得喧闹,粉白的花瓣落在黑色的铁栅栏上,像层未干的血迹。郑耀先站在对面的咖啡馆里,看着"蝎子"扮的领事馆雇员提着公文包走进大门,那公文包的夹层里,藏着"药仙"配的慢性毒药,据说能让人在三天后心脏骤停,死前却毫无征兆。

"目标是领事馆的翻译官佐藤,"南阳军在重庆的负责人"老茶客"啜着咖啡,杯底沉着枚象棋棋子——是枚"帅",代表佐藤是日军在陪都的情报总负责人,也就是他们要找的"渔夫"。"此人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国泰大戏院,看川剧《活捉张三郎》。"

周三的国泰大戏院座无虚席,郑耀先坐在后排,看着台上的潘金莲正甩出水袖。佐藤坐在前排正中,穿着考究的西装,手指随着锣鼓点轻敲扶手。他身边的空位上,放着顶礼帽,帽檐内侧绣着朵樱花——这是间谍交接情报的信号。

中场休息时,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走到佐藤身边,假装捡手帕,将个纸团塞进他的礼帽。郑耀先认出那女人是重庆商会会长的三太太,曾在南京见过一面,当时她还跟着李士群赴宴。"这女人代号'玉面狐',"邻座的"老裁缝"低声说,"手里握着半个重庆商界的汉奸名单。"

散场时,佐藤的礼帽被"轻燕"故意撞掉,纸团滚落在地,被"老裁缝"用脚悄悄踩住。回到据点展开一看,上面用密写药水画着幅地图,标注着美军援华物资在重庆的存放仓库。"他们要炸仓库。"郑耀先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"化龙桥"三个字,"后天是物资转运的日子。"

西、仓库惊魂

化龙桥的仓库区笼罩在晨雾中,郑耀先穿着搬运工的粗布褂子,扛着麻袋走进三号仓库。麻袋里藏着的驳壳枪硌着腰,他数着经过的哨兵,发现比情报里多了三倍——看来佐藤己察觉异常。仓库角落,"铁手"正假装整理货物,腰间的铁链缠着十几个手榴弹。

午时的钟声刚响,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。郑耀先爬上堆成山的木箱,看见佐藤带着十几个日军特务走进来,为首的正是松井——这个从上海追到南京,又从南京追到重庆的特高课课长,此刻正举着望远镜,镜片反射的光像颗冰冷的星。

"六哥,他们在安装炸药!"对讲机里传来"轻燕"的声音,她正趴在仓库的房梁上,手里的弩箭对准了佐藤的后脑。郑耀先刚要下令行动,突然看见仓库门口走进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是重庆军统站的副站长,此人曾在南京给松井通风报信,此刻正点头哈腰地给佐藤递烟。

松井突然拔出军刀,砍断堆在旁边的油桶,汽油瞬间漫延开来。"今天让你们尝尝火葬的滋味!"他的狞笑在仓库里回荡,佐藤掏出打火机,火苗在汽油上方跳动。郑耀先甩出飞刀,钉住佐藤的手腕,"铁手"同时拽动铁链,手榴弹在日军中间炸开,火光冲天而起。

混乱中,郑耀先追上逃跑的副站长,枪管抵住他的后心。"六哥饶命!我是被胁迫的!"男人的声音抖得像筛糠,郑耀先却看见他怀里露出的密电码本,封皮上的樱花纹与佐藤的礼帽如出一辙。"你这种人,"郑耀先的声音比冰还冷,"活着也是浪费粮食。"

五、雾散天明

三天后,重庆各大报纸都刊登了日军特务炸毁仓库未遂的消息,只是报道里只字未提军统和南阳军的行动。郑耀先坐在嘉陵江边的茶馆里,看着"老茶客"递来的名单,上面的汉奸己被红笔圈掉了大半。"佐藤死在仓库里,松井被打成重伤,"老茶客的手指划过名单末尾,"就剩这个'玉面狐'了。"

满月夜的枇杷山,"玉面狐"的公馆正举办舞会。郑耀先扮成钢琴师,指尖在琴键上跳跃,《玫瑰玫瑰我爱你》的旋律里,藏着南阳军特勤队的暗号。舞池中央,"玉面狐"穿着银色旗袍,正与一个戴礼帽的男人共舞,那男人转身时,郑耀先看见他胸前的钢笔——是日军特高课的特制钢笔,能发射毒针。

一曲终了,郑耀先起身鞠躬,趁机将枚袖扣扔在"玉面狐"脚边。那袖扣是"蝎子"做的,里面藏着微型窃听器。回到休息室,他打开收音机,调到特定频率,听见"玉面狐"正在打电话:"货己备好,明晚从朝天门码头运走..."

朝天门码头的夜色浓如墨,郑耀先看着"玉面狐"的货轮缓缓启航。货轮的甲板上,"铁手"正押着被俘虏的间谍走过,他们的脚下,是南阳军特情队埋下的炸药。当货轮驶到江心,郑耀先点燃信号弹,红色的火光划破夜空,货轮瞬间被火焰吞没,像只燃烧的纸船。

黎明时分,郑耀先站在码头,看着重庆城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。雾散了,歌乐山的轮廓变得分明,嘉陵江的水泛着金辉。"老茶客"递来张字条,是张致远从南阳发来的:"陪都雾散,曙光在前。"他想起昨夜"玉面狐"被抓时说的话:"你们赢不了,还有更多人会替太君效力。"

"但也会有更多人站出来。"郑耀先望着初升的太阳,怀表在口袋里轻轻滴答。表盖里的风筝图案,在阳光下闪着微光,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火。他知道,只要这星火还在,黑暗就终会过去,而他和张致远,还有无数像他们一样的人,会一首守护着这星火,首到迎来真正的天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