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3年惊蛰刚过，南京城笼罩在濛濛雨雾中。城西悦来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，一个戴礼帽的男人正用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醉蟹的蟹脐，他指节分明的手上戴着枚墨玉戒指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突然，街面上传来马蹄声，男人抬眼的瞬间，礼帽檐下露出双鹰隼般的眼睛——正是军统六哥郑耀先。
一、墨玉为信
三日前，郑耀先在上海公共租界截获日军密电，得知有批新式电台将经南京转运至华北。他乔装成商人南下，却不知军统内部的"影子"己将他的行踪密报给日军特高课。此刻雨帘中闪过三道黑影，郑耀先将蟹螯里的肉挑进瓷碟，右手看似随意搭在桌沿，实则己握住藏在袖中的勃朗宁。
"客官，您的龙井。"店小二托盘上前，袖口露出半截青竹刺青。郑耀先眼帘微抬——这是中共特情的暗号。茶杯底贴着片枯叶，展开后是张用米浆写的字条："电台在西郊土地庙，三更有诈。"墨迹旁盖着个极小的篆印，刻着"致远"二字。
子时三刻，土地庙神像后墙突然传来凿石声。郑耀先按住腰间枪套，见墙缝里递出个油纸包，打开竟是电台核心部件。"六哥快走！"墙后传来压抑的声音，郑耀先认出是南阳军特勤队的"老裁缝"。突然庙外响起狼狗吠声，日军特高课课长松井带着宪兵队包围了庙宇。
"郑桑，别来无恙？"松井的军靴碾过积水，皮靴上的铜扣闪着寒光。郑耀先突然将电台零件砸向神台，火光骤起的瞬间，后墙轰然倒塌。三个穿黑衣的身影架起他往外冲，为首者甩出飞镖正中松井佩刀，镖尾系着的红绸在雨里绽开——正是张致远的特勤队"夜莺"。
二、人皮地图
半月后，郑耀先在南阳军秘密据点养伤。据点藏在胭脂巷的绣坊地下，墙上挂着幅《韩熙载夜宴图》，卷轴里藏着整个江南的日伪布防图。特情人员太极传人，李富贵推门而入时，正见郑耀先对着幅人皮地图出神——那是从汉奸周啸林背上剥下的，用朱砂标注着日军军火库位置。
"周啸林的人皮是'蝎子'剥的。"李富贵将刚沏的毛尖推过去，茶沫聚成个"杀"字。"蝎子"是特勤队里最神秘的存在，没人见过他真面目，只知他擅长易容，能在三炷香内变成任何人的模样。三天前，正是"蝎子"扮成周啸林的姨太，从汉奸窝里盗出了军火库钥匙模子。
突然绣坊传来惊叫声，李富贵掀开暗格，见特勤队员"花脸"滚了进来，胸口插着支带倒钩的羽箭。"松井...用孩童...要挟..."花脸咳出的血沫里混着撕碎的布条，拼凑起来是"元山"二字。独山是日军在江南的兵工厂，松井竟抓了三百个孩童当人质。
子夜时分，元山山腰的日军岗哨突然换岗。新上岗的哨兵走路有些内八字——那是"蝎子"的破绽，他扮谁都改不了小时候裹脚留下的习惯。郑耀先跟着"蝎子"穿过雷区，见兵工厂的烟囱上绑着个红衣孩童，风里飘着断断续续的童谣。
"六哥看那边！"李富贵指向仓库屋顶，月光下有十几个黑影正用麻绳往下吊孩子。那是特勤队的"飞燕"小队，个个都是杂技团出身，能在横梁上如履平地。突然仓库铁门炸开，松井举着武士刀冲出来，刀上还缠着个孩童的银锁。
郑耀先甩出飞刀钉住松井手腕，李富贵却突然将他扑倒。原来松井早埋了炸药，引线正顺着地板缝往军火堆蔓延。"夜莺"队员们抱着孩子往山下冲，李富贵拽起郑耀先往地道跑，身后爆炸声震得山摇地动，火光映红了两人沾满血污的脸。
三、毒酒计
中秋前夕，日军驻华中司令冈村宁次要来济南视察。松井为表忠心，准备在知府衙门摆"百叟宴"，实则要借机除掉所有抗日义士。郑耀先收到消息时，正在给南阳军的特情队员们讲军统的暗杀术，黑板上画着七种匕首的捅刺角度。
"松井要在酒里下'牵机引'。"李富贵铺开从日军军医处盗来的药方，"此毒入口甘甜，半个时辰后全身抽搐如牵机，死状极惨。"特情队的"药仙"捻着胡须，说他能配出解药，但需要一味主药——活蝎的尾针。
中秋当夜，知府衙门红灯高悬。扮成账房先生的郑耀先正核对宾客名单，忽见"蝎子"扮的侍女端着酒壶经过，壶底有个极小的蝎形印记。宴会厅中央，松井正给老人们斟酒，银壶嘴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"诸位请看！"李富贵突然掀翻桌子，露出藏在桌下的百只毒蝎。宾客们惊呼着西散，"药仙"趁机将解药撒进酒坛。松井拔刀砍来，郑耀先甩出桌布缠住刀身，两人在碎瓷片上缠斗。突然松井袖出毒针，李富贵用手臂去挡，针尾的红缨刺进肉里。
"六哥带他们走！"李富贵推开郑耀先，自己抱着松井滚进火盆。熊熊烈火中，松井的惨叫声渐渐微弱，李富贵胸前的玉佩裂开，露出里面卷着的特情人员名单。郑耀先带着众人从密道撤离时，听见火海里传来声口哨——那是南阳军集合的信号。
西、风筝不落
次年清明，郑耀先在武汉码头接货。船老大递来个樟木箱，打开见李富贵躺在里面，身上盖着南阳军的军旗。特勤队的"老鬼"哽咽着说，李队长为掩护队员撤退，被日军困在芦苇荡，身中七枪仍吹响冲锋号。
箱子底层压着本日记，最后一页画着只风筝，翅膀上写着"暗夜终有尽，东风必可期"。郑耀先突然想起张致远曾说，他培养特情人员，就像放风筝，线攥在手里，心却系着远方。此刻江风卷起日记，纸页间飘出片干枯的枫叶，背面是"蝎子"的字迹："己查明军统内鬼，代号'影子'。"
三个月后，重庆军统总部的庆功宴上，郑耀先端着香槟走向戴笠身边的高参。那人正把玩着枚墨玉戒指，与李富贵的那枚一模一样。"高参可知'牵机引'的解药？"郑耀先的声音带着笑意，左手悄悄按在枪套上。高参脸色骤变的瞬间，窗外掠过只夜鹰，正是"夜莺"队员发出的信号。
枪声在宴会厅响起时，郑耀先望着墙上的地图，豫南的位置正插着面小红旗。他想起张致远说过，等抗战胜利，要在独山种满枫树。此刻月光穿过弹孔，在地上拼出只展翅的风筝，仿佛有无数双手正牵着线，在历史的长夜中，稳稳托住那点不灭的星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