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明媚,充满生机的田地泥泞处。
二蛋、杨秀璃和王小容三人,每人背着一个装了小半桶清水的陶罐,手里拿着自制的工具,二蛋用坚韧的竹片做了几把长柄镊子,还用细密的渔网和竹圈绑成了小漏网,来到了村外一片水源充足、连接着稻田的浅水塘边。
“就这儿,水草多,淤泥软,蚂蝗最喜欢。”二蛋指着水塘边缘,避开田埂,“小心点,只在边上弄,别踩进人家田里弄坏了秧苗。”
“嗯!”王小容点头,小脸上满是认真。
她学着二蛋的样子,用长镊子轻轻拨开水草或翻开的泥块。果然,很快就看到有几条黑乎乎、软绵绵的蚂蝗吸附在草根或泥块下蠕动。
她眼睛一亮,小心地用镊子夹住,迅速丢进自己陶罐里。
杨秀璃动作更利落,她的漏网轻轻在水中一抄,有时就能网住几条。二蛋则负责一些更隐蔽角落的“扫荡”。
不远处的田里,几个小溪村的村民正在给刚种下的稻田除草。
看到二蛋他们在小水塘边忙活,一个老农首起腰,抹了把汗,笑道:“哟,带着妹妹们抓虫子玩呢?这玩意儿滑溜,小心别被叮上!”
“是啊,大伯,我们就在边上玩玩,不进去,不耽误您干活!”二蛋大声回应,笑容灿烂。
他知道村民不阻止,甚至乐见其成。
蚂蝗吸食庄稼根部的汁液,也叮咬下田的人,对于农人而言,是实实在在的害虫。
有人免费帮忙清理外围,他们自然乐见其成,只当是孩子喜欢玩闹。
“玩吧,玩吧,小心点就行!”老农摆摆手,继续弯腰劳作,根本没想过这些不起眼的“水虫子”还能换钱。
三人配合默契,在外围仔细搜寻。
蚂蝗行动缓慢,且数量不少。
一个上午过去,三个陶罐里的水都变得浑浊,里面密密麻麻蠕动的黑点,看着有些渗人,但在二蛋眼里,这都是钱!
傍晚,院子里飘着饭香。
吃过简单的晚饭,王淑华和赵大柱也在院子休息。
李氏带着小花、三蛋在屋里收拾,二蛋三人则搬了小凳,围着一只装了半桶水和无数蠕动蚂蝗的小木桶坐下。旁边还放着针线和几根细竹竿。
“王婶,赵叔,”二蛋拿起一根针,穿上结实的麻线,一边熟练地夹起一条的蚂蝗,用针线从其尾部贯穿,一边开口说道,“跟你们说个事儿。这玩意儿,”
他晃了晃串在线上、还在扭动的蚂蝗,“叫蚂蝗,也叫水蛭。城里的医馆收,活的晒干了能入药。虽然有点麻烦,但胜在没什么风险,田边水塘就有,只要肯花功夫翻找,积少成多,也能换点盐巴针线钱。”
王淑华和赵大柱都凑过来看,脸上露出惊讶。
“这……这东西也能卖钱?”
赵大柱瞪大了眼,看着木桶里密密麻麻的虫子,有点难以置信。
“嗯,”二蛋肯定地点头,“丹心医馆的何大夫亲口说收的。你们起好房子安顿下来后,有空也能去抓点,算是个贴补。”他把串好的蚂蝗挂在细竹竿上,示意晾晒方法。
王淑华看着二蛋认真的样子,又看看那不断被串起来挂上的“钱串子”,眼中满是感激:“二蛋,谢谢你!有这种能换钱又不费力气的路子还想着我们。”
她明白,二蛋这是真心实意地在帮他们。起房子安家是大事,以后用钱的地方多,能多一条进项总是好的。
赵大柱也重重拍了下大腿:“好小子!够意思!你放心,叔知道规矩,闷声发大财!绝不往外乱说!”
他咧嘴笑着,也拿起针线,笨手笨脚地学着串起来。
杨秀璃和王小容安静地串着,动作麻利。院子里一时只剩下几人聊天和穿针引线的声音。
聊着聊着,王淑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停下手中的活,带着点疑惑说道:“哎,说起怪事,今儿下午我去接铁蛋他们散学,那王秀才,居然……居然主动对我笑了一下,还点了点头!可把我吓了一跳!”
“啥?他对你笑?”赵大柱手上动作一顿,眉毛挑得老高,满脸不信,
“你没看错吧?是不是太阳太亮,晃着你眼了?他那种人以前在青田村,那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!路上碰到都生怕咱们身上的土腥气玷污了他读书人的清气!他能对你笑?”
二蛋正捏着一条滑溜的蚂蝗准备下针,听到王婶的话,动作顿时停了下来。
他微微蹙起眉头,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。
王守义会主动对别人笑?这确实太反常了。那个清高孤傲、视他们如无物的秀才公?
二蛋脑海中闪过冬天在落霞城匆匆一瞥时,王守义那仓惶躲闪的身影和破旧单薄的棉袄,又想起最近似乎很少听到他那边传出什么抱怨或者酸话了。
“王婶,您确定没看错?”二蛋确认道。
“千真万确!”
王淑华肯定地说,“我当时也以为自己眼花了呢!可他确实是朝我这边点了个头,笑了一下,虽然很淡,但绝不是板着脸。”
赵大柱还是满脸不信,摇着头:“怪事年年有……这王家伙,莫不是饿昏头了?”
二蛋继续手里的针线和蚂蝗,沉吟片刻,做出了决定:“这样吧,明天中午我去接小花和三蛋散学。正好看看王秀才……是不是真有什么变化。”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。
王守义的转变,无论真假,在这个小小的流民团体里,都算得上是一件值得关注的新鲜事了。
昏黄的灯光下,串好的蚂蝗被小心地挂在了屋檐下通风的地方,像一条条深色的干枯小绳。
夜风吹过,带来一丝凉意,也吹动着院子里众人各异的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