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用力点点头，声音带着一种释然和坚定：“嗯！听二蛋的！咱们猫冬！”
“好耶！哥不用去冰上啦！”
小花、三蛋、铁蛋几个小的虽然不太懂大人说的危险，但听到哥哥不用再冒着寒风早出晚归，都高兴地拍起手。
吃完饭，二蛋拿起那个椭圆形的竹编球，对着眼巴巴的孩子们笑道：“走！外面雪停了，带你们玩个好玩的去！”
他把球往地上一丢，“这叫‘足球’，用脚踢！看谁踢得远，踢得准！”
孩子们欢呼着涌向院子。
积雪覆盖的小院成了天然的游乐场。
六七个小孩子在雪地里奔跑、追逐、争抢着那个椭圆形的“足球”，
“我的！给我！”
“二牛耍赖！”
“清柳姐快踢给我！”
清脆的笑声和兴奋的叫喊声在寂静的冬夜里回荡，充满了纯粹的快乐。
二蛋和杨秀璃并肩站在屋檐下，看着雪地里嬉闹的孩子们，火光映照着他们依旧稚嫩却己历经风霜的脸庞。
杨秀璃抱着手臂，清冷的眼眸映着堂屋透出的火光和雪地上奔跑的身影，像一尊沉默守护的小小雕像。
她天生神力，这秘密只有二蛋知晓，也是两人能在绝境中相互扶持、达成致命默契的基础之一。
二蛋看着三蛋摔了个屁股墩儿又哈哈笑着爬起来追球，小花和清柳奋力奔跑，小脸红扑扑的。
他紧绷了一天的嘴角，终于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。
这难得的安宁和欢笑，就是他们搏杀的意义。
“人总要活下去。”
杨秀璃的声音很低，几乎被风雪和笑声淹没，只有身旁的二蛋能听见。
她不是在感慨，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。
二蛋没有转头看她，只是看着院子里撒欢的弟弟妹妹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眼神深邃。
这乱世的风雪还远未停歇，但此刻，这小小的茅屋，这风雪中的欢笑，就是他们暂时守护的方寸之地。
他和杨秀璃，就是这片安宁之下，最沉默也最锋利的基石。
……
时间过得真是快，悄无声息一个月转眼即逝。
他不再早出晚归地奔波于冰河，而是安心地当起了“孩子王”和“先生”。
白天，院子里时常响起稚嫩的诵读声。
二蛋用烧火棍在泥地上写下简单的数字，教小家伙们加减乘除。
他编了朗朗上口的“九九乘法表”口诀，让孩子们像唱歌一样背诵。
“一一得一！”
“一二得二！”
……
清亮的童音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。
夜晚，则是孩子们最期待的时刻。
火炕烧得暖融融，众人围坐。
二蛋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，将那些故事娓娓道来：
“迪迦大战加坦杰厄……，最后要记住哦，以后有人跟你借光，千万别借！”
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，眼睛瞪得溜圆，连赵大柱和李氏、王淑华这些大人也听得入了神。
小小的茅屋里充满了惊叹、欢笑和对未知世界的无限遐想。
偶尔，在孩子们睡下后，二蛋会和杨秀璃坐在火炉旁，低声讨论着更沉重的话题。
他们分析着混乱的世道，沉重的赋税，推测着可能的变局，思考着在这乱世中，如何更好地守护这个小小的家园。
杨秀璃虽然话少，但每每发言都切中要害。
日子就在这样充实、温暖、带着淡淡书香和奇幻色彩的氛围中，平静而飞快地流逝。
不知不觉中，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属于新年的气息。新年渐近，落霞城张灯结彩，年味渐浓。
二蛋、杨秀璃带着王淑华和李氏进城置办年货。街道比平时热闹许多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春联、福字和各式各样的年货摊子。
当然，物价也水涨船高。
“这红纸比我们那里贵了两文！”
“饴糖也是！”
“新年快到了，都这样的！”
“米面油都贵了不少！”
李氏和王淑华一边精打细算地挑选着，一边小声嘀咕着物价。
但看着手里渐丰的篮子里面装着红纸、饴糖、腊肉，新扯的几尺花布给孩子们做新头绳、以及补充的粮食，脸上还是洋溢着过年的喜悦。
西人说说笑笑，感受着难得的市井繁华。
王淑华走在前面，目光扫过人群，突然脚步一顿，指着前方一个穿着半旧棉袍、缩着脖子匆匆行走的身影，
低声道：“哎？你们看，那个……是不是王秀才？”
二蛋抬眼望去，果然是王守义。
王守义似乎也看到了他们，目光在西人身上那崭新、厚实的棉衣棉裤和新棉鞋上停留了一瞬，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掩饰的窘迫。
他飞快地低下头，仿佛地上有金子可捡，脚步加快，几乎是贴着街边，硬生生从他们旁边“挤”了过去，连眼神都没再给一个，更别说打招呼了。
王淑华刚抬起手想招呼一声，见状只能尴尬地放下，讪讪道：“这……怎么跟不认识似的……”
二蛋收回目光，神情平淡：“走吧王婶，咱们还得买点面粉回去包饺子呢。”
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了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。
他心中了然，王守义那点可怜的自尊心，在看到他们这些他眼中的“泥腿子”过得比他这个“秀才”还体面时，彻底崩塌了。
除夕夜，简陋的茅屋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馨和喜悦。
窗户上贴着二蛋写的歪歪扭扭的“福”字。
门框上贴着李氏剪的简单窗花。
火炕烧得热乎乎的。
桌上摆着难得丰盛的年夜饭：一大盆白菜猪肉馅饺子（王淑华和李氏的手艺），一盘油亮的腊肉炒蒜苗，一碟油炸小鱼，还有一小盆热腾腾的鱼头豆腐汤。
孩子们换上了新头绳，小脸兴奋得通红。
最让孩子们惊喜的环节来了！
李氏、王淑华、赵大柱笑呵呵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红包，里面包着几枚崭新的铜钱），挨个发给孩子们。
“哇！谢谢娘/王婶/赵叔！”
孩子们欢呼雀跃，小心翼翼地接过红包，像捧着稀世珍宝，立刻塞进新棉袄最里面的口袋，小手还紧紧捂着，生怕飞走了。
小脸上是纯粹的、毫无杂质的快乐。
没有亲戚可拜，没有爆竹可放，二蛋带着杨秀璃和小的们一起堆雪人玩。
大家围坐在一起，不是家人却胜似是家人，吃着热乎的饭菜，说着闲话，听着二蛋讲“年兽”的故事，笑声不断，其乐融融。
这份劫后余生、靠双手挣来的团圆与温暖，比任何繁华都珍贵。
就在这暖意融融、欢声笑语之时——
“咚咚咚！咚咚咚！”
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，打破了屋内的温馨。
众人皆是一愣，面面相觑。
“这个时候……谁会来？” 李氏有些不安。
“不会是村长来拜年吧？” 赵大柱猜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