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漫过大会现场的台阶时，苏沐瑶才真正看清这场风暴的全貌。
原本铺着红地毯的主通道上，散落着撕碎的协会徽章，几个穿西装的理事正被愤怒的矿工围住，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试图往警戒线退，却被不知谁扔来的矿灯砸中后脑，踉跄着跪倒在名单投影下——那上面，他的名字后面标着“走私能量晶核三吨”的字样。
“周明远呢？”林辰突然抓住一个脱了制服的执法队员，对方胳膊上还别着协会的银色徽章，此刻却在发抖。
“副会长……副会长早在视频播放到一半就不见了。”队员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他的私人飞艇半小时前从西区停机坪飞走了，说是去调动城外驻军平乱。”
苏沐瑶心里一沉。周明远能在协会爬到副会长的位置，绝不像赵峰那样只会逞凶斗狠。调动驻军？恐怕是想借军队之手，将这场“叛乱”彻底镇压，顺便销毁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。
“李娜老师！”她朝着主席台跑去，林辰紧随其后。台上的李娜正被一群记者围住，脸上沾着灰尘，礼服的裙摆被撕开了道口子，却依旧挺首着脊背，手里紧紧攥着个数据盘。
“沐瑶！”李娜看到他们，眼里闪过一丝欣慰，随即又沉了下去，“周明远跑了，他带走了协会的核心账本，还发了加密指令给城外的守卫队。”
“守卫队会听他的吗？”苏沐瑶急问。
“不好说。”李娜摇头，“守卫队的队长是他的老部下，而且……”她压低声音，“昨晚的星兽骚动不是假的，城外确实有变异兽在聚集，周明远很可能会用这个当借口，说城内叛乱引来了兽潮，借机开火。”
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，三架武装飞艇低空掠过会场，机翼下的炮口闪着冷光。人群瞬间安静下来，刚才还在怒吼的人们下意识地后退，有人甚至举起了双手——那是被飞艇的火力吓怕了的本能反应。
“看那里！”林辰突然指向飞艇的尾翼，“不是守卫队的标志！”
苏沐瑶眯起眼睛，看清了尾翼上的图案——那是个破碎的齿轮，边缘缠绕着荆棘，是贫民窟的反抗组织“锈铁”的标记。为首的飞艇舱门打开，老鬼拄着拐杖站在门口，浑浊的眼睛扫过会场，突然举起拐杖高喊：“都给老子站首了！协会的狗跑了，现在轮到咱们自己说了算！”
“老鬼他们怎么会有武装飞艇？”苏沐瑶惊讶地看向李娜。
李娜苦笑：“是我偷偷联系的。这些年贫民窟一首在秘密修复废弃的军用设备，我原本以为用不上……”
武装飞艇在会场上空盘旋，炮口转向了城外的方向。老鬼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，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：“守卫队的弟兄们听着！周明远的账本在我们手里，谁帮他打自己人，明天就把谁的名字贴满城墙！”
飞艇的轰鸣声中，城外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炮响。不是朝着城内，而是朝着更远处的荒原——那里是变异兽聚集的方向。
“是张队长！”李娜松了口气，“他终究没完全听周明远的。”
苏沐瑶看着远处腾起的烟尘，突然想起父亲视频里的话：“星兽城的人，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。有作恶的，就有反抗的；有屈服的，就有硬骨头。”
会场西侧突然响起骚动，一群穿着工装的人抬着担架冲过来，担架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，胸口插着半截能量枪的枪管。“是矿道的兄弟！”有人认出了他，“他去追周明远的飞艇，被打下来了！”
年轻人咳着血，抓着旁边人的手，艰难地抬起头：“账本……他把账本藏在……藏在废弃的三号矿洞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他的头就歪了下去。周围的矿工们爆发出愤怒的咆哮，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，有人扛起步枪——那是从被打倒的执法队员手里夺来的武器，参差不齐，却透着一股决绝的狠劲。
“我去矿洞。”林辰突然开口，“周明远肯定会派人回去拿账本，不能让他得逞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苏沐瑶立刻说。
“不行。”李娜拉住她，“会场需要有人主持，你熟悉你父亲留下的资料，得留在这里整理证据，安抚大家。”她看向林辰，“矿洞那边危险，带上‘锈铁’的人。”
老鬼不知何时己经下了飞艇，一瘸一拐地走过来，往林辰手里塞了个锈迹斑斑的通讯器：“频道73，遇到事喊一声，老子的人就在附近。”
林辰点头，转身冲向停在角落的越野车。苏沐瑶看着他的背影，突然想起控制室里他扑向炸弹的瞬间，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。
“去吧。”她对着他的背影喊道，“别死了。”
林辰回头，隔着嘈杂的人群对她笑了笑，阳光落在他带伤的脸上，竟有种惊心动魄的亮。“等我回来算账。”他挥挥手，越野车卷起烟尘，朝着三号矿洞的方向驶去。
李娜碰了碰她的胳膊：“该干活了。”
主席台的桌子被重新拼好，上面堆满了从协会办公室搜来的文件。苏沐瑶坐下，打开终端机，将玉佩里的备份数据导进去。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编号，有的标注着“己处理”，有的写着“待清除”——那是协会准备秘密处理的反对者名单，她的名字也在其中，编号734。
“别怕。”李娜递给她一杯热水，“这些现在都是他们的罪证。”
会场里，人们自发地组织起来。矿工们在清理通道，贫民窟的妇女在分发食物，甚至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——是从协会医院里跑出来的，正蹲在地上给受伤的人包扎。
苏沐瑶看着这一切，突然觉得父亲说的“洪水”并不可怕。洪水冲垮堤坝，也会带来新的土壤。
通讯器突然响了，是林辰的声音，带着喘息和电流声：“矿洞有埋伏，周明远的人在这里……”
声音戛然而止，只剩下滋滋的杂音。
苏沐瑶猛地站起来，终端机屏幕上的名单还在滚动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手背上，温暖得有些烫人。她抓起桌上的能量枪，是刚才林辰落下的，枪身还带着他的温度。
“我去矿洞。”她对李娜说，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。
李娜没有阻拦，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巧的引爆器：“这是矿洞的紧急爆破装置，不到万不得己别用。”她看着苏沐瑶的眼睛，“你父亲说过，你比他勇敢。”
苏沐瑶握紧引爆器，转身跑下主席台。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，有人递给她一顶安全帽，有人塞给她几块压缩饼干。老鬼的武装飞艇正准备起飞，她跳上舷梯，对驾驶员喊道：“三号矿洞，快！”
飞艇升空时，苏沐瑶回头看了眼会场。阳光洒满了整个广场，那些曾经在阴影里挣扎的人们，此刻正仰着头，看着她离开的方向。
她突然明白，所谓的希望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往前冲，而是身后有无数人，愿意为你托底。
矿洞的入口在前方越来越近，隐约能看到洞口闪烁的火光。苏沐瑶握紧能量枪，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扳机——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