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的训练终于结束，伴随着教官一声“解散”，整个操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，瞬间下来。
哀嚎声、抱怨声、奔向阴凉处的脚步声此起彼伏。
沈默感觉自己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，僵硬酸痛。
他低着头，随着人流，只想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，找个没人的角落喘口气。
“沈默学长！沈默学长！等等我！”一个清脆又充满活力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，如同百灵鸟般响起。
沈默脚步一僵，头皮瞬间发麻。
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——苏小雅！
果然，一个穿着同样迷彩服、却依旧难掩灵动气息的身影。
像只小鹿一样，抱着两瓶冰镇矿泉水，灵活地穿过人群，蹦跳着冲到了沈默面前。
她小脸红扑扑的，鼻尖上挂着细密的汗珠，大眼睛亮晶晶的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欢喜和崇拜。
“学长！给！”苏小雅不由分说地把一瓶还冒着冷气的矿泉水塞到沈默手里，
“训练辛苦啦！快喝点水！”她自己也拧开另一瓶，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，满足地舒了口气。
冰凉的触感透过塑料瓶传来，在这酷热的天气里本该是享受，沈默却只觉得那瓶子烫手。
“谢谢，不用了……”沈默下意识地想拒绝，想把瓶子塞回去。
“哎呀！跟我客气什么！”苏小雅立刻躲开，小嘴一撅，
“你可是我弟弟的大恩人！一瓶水算什么！快喝快喝！”她说着，还踮起脚，试图用手给沈默扇风，
“看把你热的！脸都红了！”
沈默：“……”
他是热的，更是急的！
他能感觉到，周围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到了他和苏小雅身上！
有好奇，有惊讶，有羡慕。
当然，也少不了男生们看到校花级美女对一个男生如此殷勤时的嫉妒。
更要命的是，沈默那如同雷达般敏锐的危机感。
清晰地捕捉到一道冰冷、锐利、如同实质的目光，从新生方阵解散的方向投射而来！
不用看，一定是叶凡！
完了！沈默心里哀嚎。
苏小雅的热情，如同一颗炸弹，把他努力维持的低调人设炸得粉碎！
还是在叶凡眼皮子底下！
“苏同学，真的不用……”沈默后退一步，拉开距离，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，
“救你弟弟是应该的，不用这么客气。我还有事，先走了。”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焦点中心。
“诶？学长你去哪儿？一起吃饭啊！我知道西区食堂新开了个窗口，超好吃的！”
苏小雅完全没察觉沈默的抗拒，或者说察觉了也不在意，抱着另一瓶水就想跟上来。
“不用！真不用！”沈默几乎是落荒而逃，加快脚步，头也不回地扎进涌动的人流里，瞬间消失不见。
苏小雅抱着水，站在原地，看着沈默仓皇逃离的背影，小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了困惑和一丝委屈。
她撅了撅嘴：“跑那么快干嘛……我又不会吃了你……”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水，有点泄气地嘟囔：“真是的，水都没拿……”
她转身，正好看到不远处，叶凡正平静地收回看向沈默消失方向的目光。
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。叶凡的眼神依旧淡漠，没有任何情绪。
苏小雅只觉得这人气场好冷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，抱着水快步跑开了。
叶凡站在原地，看着苏小雅跑开的背影，又看了看沈默消失的方向。
深邃的眼眸中，那丝冰冷的审视意味，似乎又加深了一层。
下午的队列训练更加枯燥和严酷。
太阳似乎要把大地烤化，塑胶跑道蒸腾起扭曲的热浪。
沈默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，机械地重复着立正、稍息、齐步走的动作。
他加倍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，动作更加刻板，眼神更加空洞。
赵凯几次试图用眼神挑衅，都被他彻底无视。
然而，麻烦并未远离。
“沈默！出列！”教官严厉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沈默心头一紧，下意识地绷紧身体，向前一步跨出队列：“到！”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干涩。
“你！担任排头兵！动作要领示范！”教官指着沈默，语气不容置疑。
轰！沈默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，一片空白。
排头兵？！示范？！
这简首是把他架在火上烤！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他身上！
他下意识地看向教官，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哀求。
教官却以为他是紧张，眉头一皱：“磨蹭什么？动作标准点！给大家打个样！”
完了！沈默心中一片冰凉。
他不敢违抗命令，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队伍最前方，面向整个方阵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，有好奇，有审视，有赵凯那种幸灾乐祸的嘲讽。
更要命的是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，在新生方阵那个方向。
一道冰冷、锐利、如同手术刀般的目光，正牢牢地锁定着他。
那是叶凡！他那近距离、全方位地“观察”！
沈默心想这叶凡怕不是个变态吧，怎么这么喜欢盯着我看。
沈默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，后背的迷彩服紧紧贴在皮肤上。
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，回忆着教官教的动作要领。
“正步走！分解动作！一！”教官口令下达。
沈默猛地抬腿，动作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，但整体还算标准。
他能感觉到叶凡的目光在他抬腿的高度、脚尖下压的角度、手臂摆动的幅度上……来回扫视，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瑕疵。
“二！”落腿。
“一！”抬腿。
每一次动作，都像是在叶凡冰冷目光下的公开处刑。
沈默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，每一个关节都被那无形的目光锁住，动作越来越僵硬。
汗水顺着鬓角滑落，滴在滚烫的地面上，瞬间蒸发。
“停！”教官终于喊停，“动作还算标准，就是太紧张！放松点！归队！”
沈默如蒙大赦，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回了队列末尾的位置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。
他低着头，大口喘着气，感觉比跑了五公里还累。
当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新生方阵时，正好看到叶凡平静地移开了目光。
但那微微抿紧的薄唇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、近乎嘲讽的了然，让沈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这路人甲，当得心力交瘁。
林雪的监控如同悬顶之剑，叶凡的审视如同跗骨之蛆，而苏小雅的热情更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。
他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条布满荆棘的钢丝上，稍有不慎，就会万劫不复。
军训的号角，才刚刚吹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