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人们的欢呼声，质朴而热烈。
李凡笑着将最后一根烟递给王铁柱，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。
“好好干，铁柱，这厂子以后还得靠你们这些顶梁柱。”
王铁柱嘿嘿一笑，挠了挠头，那张被窑火熏得黝黑的脸上，满是自豪。
“厂长你放心，我们不偷懒！现在谁家婆娘不把自己男人当个宝？就盼着我们多挣点钱回去呢！谁敢不好好干，婆娘第一个不答应！”
这话引得周围的工人们一阵哄堂大笑，气氛更加热烈。
李凡在工地上转了一圈，从制坯的泥坑看到烧窑的火口，每一个环节都井然有序，每一个工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过去不曾有过的精气神。
这不仅仅是一个砖窑，这是几十个家庭的希望所在。
他心中的那份责任感，愈发沉重，也愈发坚定。
林道华正在窑口附近，拿着一块刚出窑的砖头仔细地检查着成色和硬度。
他现在是窑上的质量总监，这个职位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尊严。
他不再是那个在婆娘面前唯唯诺诺的懦弱男人，在砖窑里，他说一不二，即便是王铁柱这样的生产大队长，对他的技术判断也得竖起大拇指。
“老丈人。”李凡走了过去。
“哎，李凡。”林道华看到他，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，将手里的砖递了过去，“你看看这批砖，火候正好，敲起来声音都脆生生的，绝对是极品。”
李凡接过来掂了掂，确实是好砖。
他放下砖，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：“砖是好砖，就怕有人在背后使坏，不让咱们好好烧啊。”
林道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，他不是傻子，昨天院子里那场风波他也听说了，只是没想到今天李凡会主动提起。
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，眼神躲闪着，不敢去看李凡的眼睛。
“今天上午，县林业局的人来了。”李凡的声音很平淡，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，“说是接到群众举报，说我猎杀保护动物。”
林道华的身体猛地一颤，手里的另一块砖差点没拿稳。
“举报信写得有鼻子有眼的，时间、地点、人物，都对得上。要不是刘主任和王科长他们正好过来，我今天怕是就要被当成犯人带走了。”
李凡看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，悠悠地说道，“我倒是不怕他们查，身正不怕影子斜。我就是想不通，这事儿才过去不到一天，消息怎么就传到县里去了？这举报的人，对我们家里的事，可真是了如指掌啊。”
他没有点名，甚至没有看林道华一眼，但每一个字，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，狠狠地扎在林道华的心上。
了如指掌？除了自己家里那个婆娘，还能有谁！
林道华的脸，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想起了昨天冯招娣在饭桌上那阴阳怪气的样子，想起了她对李凡家盖了新房的嫉妒和怨毒。
他之前还只是怀疑，现在，李凡这番话，算是彻底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愤怒，从他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。
李凡给了他那么大的面子，让他当上了人人尊敬的“林总监”，让他一个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，终于能挺首腰杆做人。
可自己的婆娘，却在背后干这种捅刀子的龌龊事！
这不光是害李凡，这也是在砸他林道华自己的饭碗，是在把他好不容易挣来的脸面，扔在地上用脚踩！
“李凡……”林道华的嘴唇哆嗦着，一张老脸憋得通红，半天挤出几个字，“这事……这事是我对不住你……”
“老丈人，你这是说哪里话。”
李凡转过身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语气依旧温和，“我没别的意思，就是跟你提个醒。砖窑现在是咱们全村几十户人家的命根子，经不起折腾。”
“有些家里的事，该管，还是得管一管。不然，一颗老鼠屎，能坏了一锅汤。”
说完，李凡便不再多言，转身朝着村小学的工地走去。
林道华呆呆地站在原地，手里那块滚烫的红砖仿佛烙铁一般，烫得他手心生疼。
李凡的话，客气又疏离，但那份敲打的意味，他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该管，还是得管一管……”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，眼神中的懦弱和犹豫，渐渐被一种罕见的狠厉所取代。他捏紧了拳头，骨节捏得咯咯作响。
是啊，该管管了。
这个家，不能再让她那么闹下去了！
李凡回到家时，天色己经擦黑。
院子里那张巨大的虎皮己经被收了起来，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。
他推开门，只见林若诗正蹲在院子角落的一个新搭的棚子前，脸上挂着一种惊喜又温柔的笑容，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“慢点吃，慢点吃，别抢……”
“若诗，看什么呢？”李凡笑着走过去。
“你回来啦！”林若诗听到他的声音，惊喜地回过头，献宝似的指着棚子里，“你快看！”
李凡凑过去一看，也乐了。
原来是他前些日子从山里抓回来的那两只野兔，竟然生了一窝小崽子。
七八只毛茸茸、灰扑扑的小东西，正挤在一起，抢着吃母兔的奶，小耳朵一动一动的，可爱极了。
“这小东西，长得还真快。”李凡伸手摸了摸一只小兔子的背，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里一动。
“是啊，我今天下午才发现的，可把我高兴坏了。”林若诗的眼睛亮晶晶的，像淬了星光，“等它们长大了，咱们就有吃不完的兔肉了。”
在这个年代，兔子是难得的肉食，更是能换钱的宝贝。兔皮可以卖钱，兔肉可以改善伙食。
吃不完的兔肉……
李凡的脑子里，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。他看着那一窝活蹦乱跳的小兔子，眼睛越来越亮。
一个大胆的念头，在他心中迅速成型。
一个砖窑，解决了村里几十号壮劳力的吃饭问题。
那村里那些妇女、老人，干不了重活，不也得想办法让他们有收入吗？
养兔子！
这东西繁殖快，周期短，对技术要求不高，吃的也就是些草料和菜叶子，成本极低。
兔肉可以卖给县里的饭店，兔皮更是抢手货，可以卖给供销社或者皮货商人。
如果能形成规模，这绝对是一条不亚于砖窑的致富路！
“老婆，你说……如果我们养上几百只，几千只兔子，会怎么样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