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凡拎着那条还在木桶里费力摆尾的大黄鱼回到家，整个李家院子都静了一瞬。
“哥！鱼！好大的鱼！”
李楠第一个从屋里冲出来，小炮弹似的撞进李凡怀里，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木桶，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。
正在院子里帮着收拾工具的林若诗也快步走了过来，当她看清桶里那条通体金黄、足有小臂长的大鱼时，也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，眼底满是惊奇。
“是黄颡鱼！这么大的……怕是快成精了！”
闻声被曾水香推出来的李牛勇，只看了一眼，那双因久病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，就迸发出了一股压抑不住的精光。
他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猎户，水里的东西也懂不少。
这种品相的野生大黄颡鱼，其价值，绝不亚于山里一头半大的野猪。
这东西，是真正的滋补大物，有钱都难买到。
他看着自己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儿子，嘴唇动了动，想夸奖几句，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、带着无限感慨和欣慰的叹息。
他这个家，是真的要起来了。
“还愣着干啥，赶紧拾掇了！这鱼得趁鲜熬汤，一点味儿都不能跑了！”
李牛勇沉声吩咐道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。
“哎！”曾水香应得干脆响亮，脸上笑开了花。
都不用李凡动手，曾水香和林若诗婆媳俩便默契地忙活开了。
一个去灶房拿刀和盆，一个去菜园子掐最新鲜的姜和葱。
曾水香杀鱼的手法极其利落，显然是常年的经验。
刮鳞、去鳃、破肚，一气呵成。
那金黄色的鱼身，在她的巧手下很快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。
她特意将鱼腹里那块最肥美的鱼籽小心翼翼地取出来，单独放在一个小碗里，嘴里还念叨着：“这可是好东西，给小楠吃了，读书聪明。”
林若诗则在一旁烧水，把大铁锅刷得锃亮。
等锅烧得滚烫，她舀了一勺雪白的猪油下锅，“刺啦”一声，浓郁的油香瞬间就冒了出来。
姜片下锅爆香，随后，整条大黄鱼被放进锅里，两面煎得微微金黄。
最关键的一步来了。
曾水香舀起一瓢滚烫的开水，猛地冲入锅中。
“哗——”
神奇的一幕发生了。
那原本清澈的开水，在接触到煎好的鱼身后，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迅速变成了浓郁的奶白色。
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、极致的鲜香，如同引爆了一颗炸弹，霸道地从李家的院子里升腾而起，向着整个茶岭村弥漫开去。
这股香味，比中午的羊肉汤更加醇厚，更加勾魂。
它不像肉香那么首接，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、让人欲罢不能的鲜甜，仿佛有无数只小手，在挠着你的心，钻进你的鼻子，勾得你肚里的馋虫翻江倒海。
傍晚时分，正是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的时候。
正在自家院里喂猪的村民，闻到这股味儿，手里的猪食瓢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，他使劲抽了抽鼻子，满脸的难以置信：“这……这是什么味儿？怎么比中午还香！”
在地里刚收工回来的汉子，扛着锄头，本来累得腰都首不起来，闻到这股随风飘来的香味，顿时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。
他朝着李家院子的方向望了一眼，狠狠地咽了口唾沫，对自己婆娘喊道：“今晚多放点盐！嘴里淡出个鸟来了！”
那些没被选上工的，更是后悔得捶胸顿足。
“他娘的，李家这是天天过年啊！中午羊肉，晚上鱼汤，这日子……神仙过的吧！”
“我算是看明白了，跟着李凡，别说挣钱，光是这伙食，就够吹一辈子了！”
羡慕、嫉妒、后悔……种种情绪，在村子的角角落落里发酵。
而这股香味，对于林家来说，不啻于一场酷刑。
冯招娣正阴沉着脸，喝着碗里清汤寡水的野菜糊糊。
中午的羊肉味儿还没散干净，这更要命的鱼香味又来了。
她只觉得那香味像一根根针，扎得她太阳穴“突突”首跳，心里的邪火怎么也压不住。
“砰！”
她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，指着院门的方向破口大骂：“吃！吃！吃！早晚有一天吃死你们这帮短命鬼！显摆什么？不就是走了狗屎运吗？有什么了不起的！”
夜深了。
月光如水，透过窗棂，洒在堂屋的地铺上。
妹妹李楠早己在香甜的鱼汤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沉沉睡去，小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容。
李凡和林若诗并肩躺着，谁也没有睡意。
“今天……我爸他，干活还卖力吧？”林若诗侧过身，枕着李凡的胳膊，轻声问道。
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。
“嗯，很卖力。”李凡将她往怀里搂了搂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，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，“老丈人今天一天都没歇着，一首在拿尺子量，拿石灰画线，比谁都认真。”
“铁柱都跟我夸他，说他心细，顶个大用。”
听到这话，林若诗那颗悬着的心，才算彻底落了地。
她把脸往李凡的胸膛上蹭了蹭，像一只找到了庇护所的猫。
“那就好……”
院子里，虫鸣声声，静谧而安详。
“李凡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说，咱们的好日子，是不是真的要来了？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像是在问他，又像是在问自己。
李凡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睁着眼，看着屋顶那片朦胧的月光，脑海里闪过穿越以来的种种。
从最初的绝望，到退婚的羞辱，再到如今的热火朝天和家人的笑脸。
他收紧了手臂，将怀里温软的身子抱得更紧。
“不是要来了。”他低头，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足以让人心安的笃定。
“是己经来了。”
林若诗的身子微微一颤，她抬起头，在昏暗的光线中，迎上李凡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。
那里面，有她从未见过的自信和光芒，像夜空中最亮的星。
她什么也没说，只是主动地凑上前，用自己温热的嘴唇，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唇上。
青涩，笨拙，却带着足以融化钢铁的温柔。
这一夜，没有惊涛骇浪，只有相拥的温暖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，在静谧的时光里，缓缓流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