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道华家里的那场风暴，李凡自然是不知道的。
他此刻正躺在自家堂屋的地铺上，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软馨香。
林若诗没有睡，她侧躺着，枕着李凡的胳膊，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在昏黄的油灯下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。
今天父亲的到来和公公李牛勇的那番话，让她心里那块最沉的石头，终于落了地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李凡伸手，将她鬓边的一缕乱发掖到耳后。
“在想，等砖窑盖起来了，咱们的新房，要盖成什么样。”林若诗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，“要盖得大大的，亮堂堂的，再也不怕下雨漏水。”
“嗯。”李凡将她往怀里紧了紧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，声音里带着笑意，“不止。咱们要盖青砖大瓦房，两层的！”
“楼下给爸妈住，给小楠留一间，咱们住楼上。院子也要大，给你种上你喜欢的花，再搭个葡萄架，夏天就在架子底下乘凉。”
他描绘的画面，太过美好，让林若诗的心都跟着颤了颤。
她在他怀里蹭了蹭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，嘴角忍不住地上扬。
“你说的，可都要算数。”
“当然算数。”
屋外是宁静的夏夜，屋内是相拥的两人和对未来的无限期许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两人就这么说着话，在对美好日子的憧憬中，相拥而眠。
第二天，天刚破晓。
村西头的乱石坡上，己经聚集了不少人。
这里常年荒着，碎石遍地，杂草丛生，平时除了放牛娃，几乎没人会来。
但今天，这里却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。
被点名叫到的工人们，一个个精神抖擞，扛着锄头、铁锹，早早地就等在了这里。
林道华是第一个到的。
他穿着一身干净的旧衣裳，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磨得锃亮的铁锹，站在最前面，腰杆挺得笔首，那双眼睛里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郑重。
紧随其后的，就是王铁柱。
他嘿嘿笑着，露出两排大白牙，看到李凡过来，连忙迎了上去。
“凡哥，你来了！”
李凡点点头，目光扫过众人。
十几个青壮劳力，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期待，那股子干劲，几乎要冲破天际。
“凡哥儿，人都到齐了，你给大家伙讲几句吧！”黑壮的张大山扛着锄头，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嗓子。
“对！讲几句！”众人立刻跟着附和起来。
李凡也不推辞，他走到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站定，清了清嗓子。
一瞬间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。
“叔伯兄弟们，大伙儿能信我李凡，来干这个活，我心里高兴。”
李凡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，“客套话我不多说，就讲三条。”
“第一，工钱。一天一块，活干完当天就结，绝不拖欠！中午管饭，顿顿有肉，保证让大家伙吃饱了有力气干活！”
“年底要是挣了钱，我李凡保证，人人都有红包拿！”
这话一出，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和欢呼。
一天一块钱己经是天大的好事了，年底竟然还有红包！
这简首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！
李凡抬手往下压了压，等众人安静下来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，表情严肃起来。
“第二，规矩。我这儿不养闲人，更不养大爷。谁要是敢偷奸耍滑，出工不出力，别怪我李凡翻脸不认人。”
“第一次，我当面提醒。要是还有第二次，那就立马卷铺盖走人，工钱一分也别想多拿！”
“咱们村想干活的人多的是，你不干，有的是人抢着干！”
这番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，让原本有些飘飘然的众人，心里顿时一个激灵，立刻清醒了过来。
他们互相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。
这话糙理不糙，没人是傻子，都懂。
“第三，”李凡的语气缓和下来，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，“也是最重要的一条。咱们都是一个村的，低头不见抬头见，出来干活，就是一个团队。”
“我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，有活抢着干，有困难互相帮衬。咱们把砖窑建好了，把日子过好了，这才是正事！”
“好！”人群中不知谁带头吼了一嗓子，紧接着，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响彻了整个山坡。
李凡从石头上跳下来，从背篓里拿出一挂鞭炮。
“铁柱，点上！”
王铁柱兴奋地应了一声，划着一根火柴，将引线点燃。
“噼里啪啦——”
清脆的鞭炮声在山谷间回荡，硝烟和泥土的气息混在一起，带着一股别样的振奋人心。
“开工！”李凡大手一挥。
“噢——！”
工人们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，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，抄起家伙就准备大干一场。
可紧接着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。
十几个壮汉，扛着锄头，拎着铁锹，精神抖擞地冲到乱石坡前，然后……全都傻眼了。
他们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满脸的干劲，却又一脸的茫然。
这地方，是该先除草啊，还是先搬石头？
这窑，该往哪儿砌？土，又该从哪儿挖？
大家都是种地的好手，可建砖窑这活，别说干，听都没听过几次。
一腔的热血，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使。
林道华心里最是着急，他想在李凡面前好好表现，可看着眼前这片乱糟糟的坡地，也是一头雾水，急得抓耳挠腮。
他犹豫了半天，还是凑到李凡跟前，搓着手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李凡……这……咱们从哪儿下手啊？”
王铁柱也挠着后脑勺，一脸憨厚地看着李凡，显然也是没了主意。
李凡看着众人那副想使劲又不知该往哪儿使的滑稽模样，忍不住笑了。
他拍了拍林道华的肩膀，又看了一眼王铁柱，最后对着所有人朗声说道：
“叔，铁柱，大伙儿都别急。”
“这盖砖窑，跟咱们下地种庄稼不一样，得有章法，有规划。要是瞎干，那就是白费力气。”
他胸有成竹地一笑，那份从容和自信，瞬间就安抚了众人焦躁的心。
“我心里有数，都听我安排就行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