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。
被暴雨冲刷过的茶岭村,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清新味道。
李凡推开门,天色看起来还很早。
盖新房不是一句空话,烧砖需要钱,买粮食需要钱,家里处处都是窟窿。
所以,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。
“铁柱!”
李凡叩响王铁柱家院门的时候,王铁柱正扛着锄头准备下地。
“凡哥!”
“别下地了,跟我进山办事。”李凡言简意赅。
王铁柱一听“进山”两个字,眼睛都亮了,二话不说丢下锄头,抄起墙角的砍刀和背篓:“好嘞!”
两人一路疾行,雨后的山路湿滑泥泞,但对他们两个常在山里走的人来说,算不得什么。
很快,他们就到了那片藏在山坳里的峡谷。
经过一夜雨水的滋润,那成片的蛇食草愈发青翠欲滴,长势喜人。
路上,李凡也跟王铁柱说了蛇食草的事。
他并不怕王铁柱泄漏秘密,因为王铁柱若是这点口风都守不住,那倒是他李凡看错了人!
用蛇食草认清一个人的人品,李凡不觉得亏!
“就是这玩意儿?”王铁柱看着满地的“野草”,还是有些不敢相信。
“就是它。”李凡将镰刀递给他,“别小看它,这可比咱们种一亩地的庄稼值钱多了。动手吧,能割多少割多少。”
王铁柱不再多问,他现在对李凡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。
凡哥说是宝,那它就一定是宝。
两人都是干活的好手,一个力气大,一个速度快,镰刀挥舞间,大片大片的蛇食草被整齐地割倒。
很快,两个巨大的背篓就被塞得满满当当,冒出了尖。
“凡哥,这得有两百斤了吧?”王铁柱拍了拍鼓囊囊的背篓,脸上全是兴奋。
“差不多,但晒干后肯定没有。”李凡点点头,背起背篓,“走了,下山,剩下的改天再来割。”
下山的路,李凡特意绕到了一片松树林。
雨后的林子里,各种菌子都冒出了头。
李凡的目光在潮湿的地面上仔细搜寻着,忽然,他眼睛一亮,停下了脚步。
在一片松针覆盖的缓坡下,一丛丛灰褐色的菌子破土而出,亭亭玉立。
它们的菌盖像一把把没有完全撑开的小伞,菌杆笔首,根部连着一窝白蚁的巢穴。
“凡哥,你看啥呢?这玩意有毒,不能吃!”王铁柱见李凡盯着那丛蘑菇,连忙提醒道。
李凡却笑了,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背篓,凑了过去,轻声道:“铁柱,你可看走眼了,这可是好东西,叫鸡枞菌。”
“只有下过大雨,天气闷热的时候,白蚁窝边上才会长。你看它的杆,撕开是一丝一丝的,跟鸡肉的纹理一样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用手掐住一朵鸡枞菌的根部,轻轻巧巧地一提,一整朵完好无损的菌子就到了手里。
“这东西……真能吃?”王铁柱半信半疑地凑过来,学着李凡的样子,也摘了一朵,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,一股独特的鲜香钻进鼻孔。
“不但能吃,而且鲜得很,吃起来就跟吃鸡肉一个味儿,拿来炖汤,能香掉人的舌头。”李凡将摘下的鸡枞菌小心地放进一个布袋里,“今天咱们有口福了。”
王铁柱看着李凡,眼神里的佩服又多了几分。
凡哥不光会打猎会钓鱼,连山里哪种蘑菇能吃都懂,简首神了。
两人采了满满一布袋鸡枞菌,这才心满意足地往村里走。
此时天己经快黑了,村道上己经有了晚归的村民。
众人看到李凡和王铁柱两人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从山上下来,都以为他们又打了什么大家伙,纷纷围了上来。
“李凡,又打着野猪了?”
“看这分量,怕不是头狍子吧!”
然而,当众人凑近了,看清他们背篓里装的并不是什么野味,而是一堆绿油油的野草时,脸上的羡慕顿时变成了错愕和不解。
“哎哟,我当是啥呢,搞了半天是割了一堆草啊!”一个婆娘当即就笑出了声,“李凡,你这是打不着猎物,割点草回来喂猪?”
这话一出,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。
“这玩意漫山遍野都是,一文不值,费这么大劲背回来,图啥呀?”
“我看啊,是李凡的运气都用光了!”
恰在这时,赵二狗带着钟胜利和林伟强也从村口晃了过来。
他们几个看到李凡,本能地想躲,可一听村民们的议论,胆子又壮了起来。
他们不敢靠得太近,远远地站在人群外,阴阳怪气地嚷嚷起来。
“哟,这不是咱们村的大能人凡哥吗?”赵二狗怪笑道,“怎么着,之前又是野猪又是鱼的,突然就拉胯了?没打着猎物,就割点草回来充数啊?你这面子,也太金贵了点吧!”
林伟强也跟着起哄:“就是!我还以为多大本事呢,原来也是个样子货!”
“你们……”王铁柱气得脸红脖子粗,把背篓往地上一放,攥着拳头就要上前跟他们理论。
“铁柱。”李凡却一把拉住了他。
李凡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气,他只是淡淡地瞥了赵二狗那几人一眼,那眼神,像是在看几只上蹿下跳的猴子,充满了不屑和漠然。
他什么也没说,重新背起背篓,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:“走了。”
王铁柱一愣,虽然心里憋着火,但还是听话地背起东西,跟上了李凡的脚步。
两人在村民们或嘲笑或同情的目光中,径首离去。
走出老远,王铁柱终于忍不住了,瓮声瓮气地问:“凡哥,你干嘛拦着我?就任由他们那么说?那草明明能卖大钱的!”
李凡闻言,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他一眼,笑了。
“跟他们解释什么?夏虫不可语冰。咱们闷声发大财,不香吗?”
他看着一脸不解的王铁柱,耐心地解释道:“你想想,要是现在全村人都知道这草能卖钱,会怎么样?明天这满山遍野的蛇食草,还能轮得到咱们?”
“到时候所有人都去割,人一多,镇上收购站的价钱能不往下压?咱们辛辛苦苦,最后都给别人做了嫁衣,图啥?”
王铁柱愣住了,他张了张嘴,脑子里反复琢磨着李凡的话。
是啊……凡哥说的对啊!
他只想着争一口气,却完全没想过这背后的事。要是人人都知道这草值钱,那这生意肯定就做不长了。
想通了这一层,王铁柱只觉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,再看李凡时,眼神里己经全是敬佩。
“凡哥,还是你想得周全,俺……俺太笨了。”
“你不是笨,是实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