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招娣顿了顿，话锋一转，满脸“无奈”地叹了口气。
“哎，可这玩意儿太油腻，我们家也吃不完，放着也是糟蹋。我就寻思着，干脆拿这半只来换点钱，给若水扯二尺新布做身衣裳。”
这话一出，围观的村民里顿时响起一片“啧啧”的羡慕声。
“哎哟，招娣嫂子你可真有福气，若水这还没过门呢，人家张家就这么上心了！”
“就是就是，这张屠夫家，在镇上可是有正经铺子的！”
冯招娣听着这些话，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。
但人群里，也有几个撇着嘴，跟身边人小声嘀咕的。
“什么送的，我可听说了，是张屠夫家那个傻儿子，被林若水哄了几句，偷偷从肉铺里拿的，回去还挨了一顿揍呢！”
“可不是嘛，就冯招娣这德性，有好东西不藏着掖着，还拿出来换钱？骗鬼呢！”
这些议论声虽小，但钱大宝是个人精，哪能听不出来。
他心里门儿清，脸上却不动声色，笑着从抽屉里数出几张票子。
“嫂子，这半只猪蹄，我给你算五块钱，你看咋样？”
“五块？”冯招娣眼珠子一亮，这可比她预想的还多！她一把将钱抓过来，揣进兜里，那猪蹄随手就扔在了钱大宝的柜台上。
钱到手了，她却不急着走，反而像是说上瘾了。
她环视一圈，目光里带着一股子炫耀和庆幸，大声道：“哎，说起来，我真是庆幸啊！还好当初没犯糊涂，把我们家若水许给李家那个废物！”
这话一出，原本热闹的气氛，瞬间安静了几分。
冯招娣浑然不觉，继续唾沫横飞：“你们想想，要是我家若水嫁过去，别说吃肉了，怕是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！哪像现在，猪蹄子都吃不完！”
她的话音刚落，人群里一个嘴快的婶子就忍不住开了口。
“招娣，话可不能这么说。人家李家昨天不就吃肉了嘛！一整只大肥鸡，香飘了半个村子，你家若诗不也吃上了？”
这话像是点了炮仗，冯招娣当场就炸了毛。
“那算什么！”她尖着嗓子反驳，“那就是李凡那个废物瞎猫碰上死耗子！走了狗屎运！你们还真以为他能靠山吃山，天天有肉吃啊？”
她越说越来劲，双手叉腰，活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。
“我听说他今天又钻山里去了，哼，真是不知死活！老娘就不信他还能……”
“快看！那不是李凡吗！”
冯招娣那句恶毒的诅咒还没说完，人群外围突然一阵骚动，一个眼尖的后生指着村口的方向，大喊了一声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包括冯招娣，全都齐刷刷地转了过去。
只见村口的大路上，一个挺拔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来。
来人肩上扛着一杆老旧的猎枪，步伐沉稳。
左手拎着两只的灰毛野兔，兔子的耳朵耷拉着，显然是刚死不久。
而他的右手，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，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，但随着他的走动，隐约能看到有东西在里面缓缓蠕动。
正是李凡！
他从山上下来，看到钱大宝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，也没在意，径首走了过来。
“各位叔伯婶子，都在呢？”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，只是淡淡地朝着众人点了点头，算是打了招呼。
村民们的眼神，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，死死地黏在他手里的那两只野兔上。
“天爷！这么肥的兔子！”
“这……这是又打着了？”
“李家这小子，转运了啊！”
议论声、惊叹声此起彼伏。
而刚才还口若悬河、神气活现的冯招娣，此刻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，剩下的话全都堵死在了喉咙里。
她瞪大了眼睛，死死地盯着李凡手里的猎物，那张涂着廉价雪花膏的脸，一阵青一阵白，最后涨成了猪肝色。
那两只肥兔子，就像两只无形的大巴掌，左右开弓，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，火辣辣地疼。
李凡却是看都没看冯招娣一眼，仿佛她只是路边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。
他径首穿过死寂的人群，走到了钱大宝的柜台前。
钱大宝的目光早就从那块猪蹄上移开，黏在了李凡手里的野兔上。
昨天李凡说要“细水长流”，他心里还存着几分疑虑，没想到今天就又见着货了，而且还是两只！
这小子，莫不是真有什么门道？
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生意人独有的光芒，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了几分。
“凡子，又进山了？收获不小啊！”钱大宝搓着手，语气里透着热络。
周围的村民这才如梦初醒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。
“我的娘，这两只兔子加起来得有七八斤重吧！”
“昨天是野鸡，今天是兔子，李凡这运气，真是挡不住了！”
“什么运气，我瞧着就是有真本事！你看看他那稳当劲儿，哪像我们，进山里连个兔子毛都摸不着。”
一声声的议论，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，扎在冯招娣的耳朵里。
她那张刚刚还因为炫耀而红光满面的脸，此刻青白交加，像是开了个染坊。
攥着兜里那刚换来的五块钱，那点微不足道的得意，在李凡那两只的兔子面前，被碾得粉碎，成了个天大的笑话。
她想张嘴说几句酸话，可嗓子眼像是被棉花堵住了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那两只死兔子，仿佛正咧着三瓣嘴，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愚蠢和短视。
李凡将两只兔子往柜台上一放，沉甸甸的肉体撞在木板上，发出“砰”的一声闷响。
他没接钱大宝的话，只是开门见山：“大宝哥，不是卖这个。”
钱大宝一愣，“不卖这个？那你是……”
李凡指了指脚边那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，淡淡地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我今天抓了条活的，想问问大宝哥收不收。”
活的？
钱大宝更好奇了，活物可比死的金贵。
他探着身子问道：“是什么好东西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