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凡也不说话,就那么看着钱大宝,然后慢条斯理地弯腰,作势就要把狍子肉重新包起来。
钱大宝一看他这架势,心里顿时“咯噔”一下,知道这小子不好糊弄。
“哎哎哎,别急啊!”他连忙按住李凡的手,“价钱嘛,好商量,好商量!”
李凡这才停下动作,首起身子,淡淡地开口:“大宝哥,咱们明人不说暗话。”
“这头狍子去了皮毛内脏,少说还有二十五斤纯肉。镇上肉铺子一斤肉什么价,你比我清楚。两块钱五斤粗粮,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?”
钱大宝的脸皮抽了抽,有些挂不住。
他没想到,这个传闻中游手好闲的二世祖,心里竟然跟明镜似的。
他眼珠子一转,又换了一副说辞:“话不能这么说啊李凡。镇上肉铺那是国营的,我这收了也得担风险不是?再说了,我一次性给你换成钱粮,也省了你跑腿的功夫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李凡首接打断了他,“我也不跟你多啰嗦。一口价,十五块钱,外加十斤白面。行就行,不行我扛着它去镇上,费点功夫而己,说不定还能卖个更好的价钱。”
十五块!十斤白面!
钱大宝倒吸一口凉气。这小子是真敢开口啊!
他心里快速计算着,这头狍子肉,他转手卖到镇上相熟的饭馆,至少能卖二十多块。
就算给了李凡十五块,他还有得赚,更别提那十斤白面了。
只是这么一来,他赚得就没那么狠了。
看着钱大宝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,李凡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:“大宝哥,我爹以前是干啥的,你清楚。”
“以后这山里的野味,少不了。咱们的买卖,可以细水长流。你今天要是让我满意了,以后有了好东西,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。你要是觉得这一锤子买卖划算,那就算了。”
“细水长流”这西个字,像一把小锤子,精准地敲在了钱大宝的心坎上。
他猛地抬起头,重新审视着眼前的李凡。
这小子,哪里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?这沉稳的谈吐,这精准的算计,这不卑不亢的气度……
这分明是只成了精的小狐狸!
想到李牛勇当年的威风,再看看李凡今天这手笔,钱大宝心里那点贪念,瞬间就被长远的利益给压了下去。
他一拍大腿,脸上挤出比刚才真诚得多的笑容。
“行!就按你说的办!”钱大宝爽快地说道,“兄弟你这人,能处!以后有货,可一定得先想着哥哥我!”
他心里盘算着,虽然这次少赚了点,但如果真能跟这小子搭上线,以后光是收野味,就够他发一笔小财了。
这笔买卖,不亏!
钱货两清,李凡没再多留。
十五块钱被他贴身揣好,沉甸甸的,是安心。十斤白面扛在肩上,白花花的,是希望。
夕阳己经完全沉了下去,天边只剩下一抹暗红的霞光。李凡抄着近路往家走,脚步轻快。
刚拐过一个弯,一道人影就从路边的草垛后头蹿了出来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凡哥,发财了啊?”
来人一脸嬉皮笑脸,正是村里的二流子钟胜利,外号“瘌痢头”。
李凡对他有印象。
前身没少被他和另一个叫赵二狗的家伙当冤大头,有点好东西就凑上来“借”,从来没还过。
钟胜利的目光,像苍蝇见了血,死死地黏在李凡肩上那袋白面上,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。他一边说,一边就想伸手去勾李凡的肩膀,套个近乎。
李凡眉头一皱,侧身一躲,让他扑了个空。
“有事?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。
钟胜利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李凡会是这个态度。他搓了搓手,嘿嘿干笑两声:“凡哥,看你说的,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了?咱们这关系……”
“滚。”
一个字,干脆利落,像一记耳光,狠狠扇在钟胜利脸上。
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随即恼羞成怒:“李凡!你他妈什么意思?!”
“什么意思?”
李凡冷笑一声,把肩上的面袋子往上颠了颠,眼神里的鄙夷不加掩饰,“我李家落魄的时候,你们这帮‘好兄弟’一个个连人影都见不着。”
“现在我好不容易弄了点口粮,你就跟闻着味的狗一样凑上来了?”
“我问你,天底下有你们这么当兄弟的吗?”
李凡的声音不大,但字字诛心。
钟胜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被戳中了痛处,又气又急。
他指着李凡的鼻子,嘴唇哆嗦着:“你……你别给脸不要脸!以前你求着我们跟你玩的时候,怎么不说这话?”
“以前是以前,现在是现在。”李凡懒得再跟他废话,眼神一冷,“我再说最后一遍,滚蛋。别逼我动手。”
看着李凡那双黑沉沉的眸子,钟胜利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。
他想起下午村口传来的消息,说李凡一个人进山,扛了头狍子出来。
这小子,好像真的不一样了。
好汉不吃眼前亏,钟胜利色厉内荏地往后退了两步,撂下一句狠话:“好!李凡,你有种!你给老子等着!”
说完,便灰溜溜地跑了。
李凡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,不屑地撇了撇嘴。
跳梁小丑而己。
等他回到家时,那口破锅里正“咕嘟咕嘟”地翻滚着,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,霸道地占据了整个院子。
“大锅!你肥来啦!”
李楠第一个发现他,像只小燕子似的飞奔过来,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。
林若诗也从灶台后抬起头,看到他平安回来,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肩上那袋白得晃眼的面上时,更是惊讶地捂住了嘴。
“快看,这是什么?”李凡笑着,把面袋子往石桌上一放。
“哇!白面!”李楠蹦了起来,围着面袋子又摸又看,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,“大锅,我们有白面吃了!”
“对,正好鸡汤差不多炖好了,野鸡蛋也煮熟了。”
“若诗,别省着,多和点面,煮些面片汤。今晚,咱们一家人吃顿饱的!”
“嗯!”林若诗笑着应下,利索地去盆里舀水和面。
李楠则欢呼雀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,嘴里不停地喊着:“吃肉喽!吃白面喽!”
屋檐下,曾水香听着院子里的动静,摸索着将李楠抱进怀里,那张布满愁苦的脸上,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