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战不屈战死沙场时,她尚在襁褓。
这把小小的木剑,是父亲在她出生前亲手所制,曾言无论诞下麟儿还是娇女,都将以此剑教导其习武强身。
她早已记不得父亲的长相,这柄木剑便是他对父亲所有的印象。
被小花抢走并折断的时候,她当真有了一种常年相伴的父亲撤离远离,再也不能陪着她的感觉。
却没想到,这柄剑竟又回到了她身边。
战必归将木剑紧紧抱在怀中,如同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,盈满泪水的大眼充满感激。
“谢谢表姐夫,阿鸢很喜欢。”
尽管不知他是如何寻回,又如何将其修复,但上面的划痕都是熟悉的样子,她很确定这就是她原来的那柄。
“喜欢就好。”蔺无筝温声叮嘱道:“不过我虽找了最好的巧匠将其复原,却终归无法如之前一般,日后使用时,切记小心,莫要再拿它去劈砍硬物了。”
“嗯!”战必归用力点头,吸了吸鼻子擦去眼泪,小脸写满郑重,“阿鸢记住了!”
便是从前完好之时,她也视若珍宝,从不舍得用它去磕碰硬物。
这可是她父亲留给她的珍宝......
战必归欢欣雀跃的模样感染了明诛,她声音柔和地说道:“去前厅吧,正好快晌午了,不如留下来用饭。”
这是明诛第一次开口留他,蔺无筝眼中光芒微闪,应道:“好。”
“老六”抬眼看向明诛,目光淡淡扫过她看似脆弱的脖颈。
“我就不打扰了。”他的态度十分冷淡,跟上次热情温煦的样子大相径庭。
仿佛第一次见明诛。
明明是一样的样貌。
这人似乎......
“他是老五,与老六一体双魂。”没等明诛疑惑太久,蔺无筝便开口为她解惑。
明诛面露讶异,老五更是震惊。
这件事除了老大和几位兄弟之外无人知晓,老大竟如此毫无防备地告诉了郡主!
他竟这般信任她?
老五抿紧嘴唇,看向明诛的眼神带着不善,杀气隐隐浮动。
原来是离魂之症,她还是头一回见到。
明诛丝毫不惧,反而上前一步,细细端详。
“老五,不得无礼!”蔺无筝见他杀意显露,目光转沉。
“再敢用这种眼神看她,休怪我不讲情面。”
虽是兄弟,但若威胁到诛诛的安危,他绝不会手软。
“无妨。”明诛反倒对他生出几分兴趣。
绕着他转了一圈,见他拳头握的死紧,似乎在隐忍,不由一笑。
“听说一体双魂之人,性格往往互补,若一方软弱,另一方便强硬,一方温润,另一方则狠辣,果然如此。”
患有离魂症的人,必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。
其中一魂,便是原本那一魂的支撑。
看来老六表面看起来温润,内心也未必如面上那般平静。
这让她想起了不言。
不言身世坎坷,幸好得她相救,长成忠厚老实的孩子。
否则即便不患离魂症,恐怕也会成为心狠手辣的疯子。
只是不知道,那个整日唤着阿姐的不言,究竟去了哪里。
明诛心中轻叹,未与老五计较。
“放松些,你又打不过我,若我真想动手,你护不住老六。”
明诛轻描淡写撂下这句话,眼中含笑,牵着还有些发懵的战必归转身离去。
蔺无筝紧跟其后,离开前警告的瞥了老五一眼。
被独自留下的老五神情挣扎。
一会面容阴鸷,下一刻就变的温润,挣扎了几息,终于平静下来。
虽还是那身黑衣,却一眼就让人看出他的不同。
“那是我们的大嫂,老大视她如命,五哥不该对他起杀心。”老六叹息一声,语气中满是无奈
老五面色阴沉,语气冷冽,“但她实力太强,对你是威胁。”老五顿了顿,又道:“我打不过。”
“她不会伤我,老五,你若是不能在郡主面前收敛起杀气,老大恐怕容不下你我。”
老六一脸无奈,温声劝道:“你总不希望我被赶出上缉事司,再过回以前无依无靠、任人欺凌的日子吧?”
老五沉默良久,半晌后才说了句:“我知道了,我会尽力。”
老五的性子是天生的,天生对所有人都防备,包括蔺无筝、洪大脚他们。
宁杀错一万不放过一个,是他一贯的准则。
老六明白,要他彻底放下对明诛的杀意并不容易。
但他既然答应,便会努力做到。
若实在做不到......便让大嫂多教训他几次好了。
老六会心一笑,缓缓走出誉王府大门。
......
明诛将蔺无筝引至饭厅,吩咐下人准备午膳。
“你之前说已有夫子的人选,是谁?”
以蔺阎王的名声,竟还有文人愿与他相交,想必关系匪浅吧?
战必归也好奇的看过来。
蔺无筝略作停顿,“你看我父亲如何?”
“蔺首辅?”明诛意外。
蔺无筝颔首,“别看那老头子品性不怎么样,学问却是我祖父亲自教的,想必给阿鸢做夫子应当够了。”
何止是够了。
蔺首辅是朝廷肱骨之臣,其父乃是帝师,当今圣上都要称蔺无筝的祖父一声夫子。
教阿鸢这个孩子,自然不在话下。
“只怕你父亲不会答应。”明诛蹙眉,“上次我在蔺家落了他爱妾的面子,他怕是已恨我入骨。”
“恨你不至于,你若答应,我自有办法让他答应,也会让他好生教导阿鸢。”
“当然,你若是不放心,可让他每日来王府教课,另外我会让肖郸暗中保护好阿鸢。”
杜肖郸不是从不离开他身边吗?
明诛视线投向房梁,上方传来叩叩的敲击声,声音急切似乎不满。
蔺无筝笑着未与理会。
以杜肖郸的身手,足以护住战必归。
况且他父亲的为人,还不至于对一个无辜孩童下手。
能得帝师之子亲授学问,自是极好的机会。
但明诛还是拒绝了。
“我知蔺首辅学问渊博,但你那姨娘绝非善类。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,我不能拿阿鸢去赌她是否尚有良心。”
她知道蔺无筝有手段,但那些后宅里的阴私防不胜防,她不能冒这个险。
“也罢。”蔺无筝理解,“听说有位周大儒学问不输我祖父,我想办法将他请来。”
周大儒曾是国子监祭酒,后因与反对朝廷新政而被排挤,最终辞官。
虽地位不如蔺家老太爷,却也是一代名儒大家。
只是这人辞官后便隐居乡野,皇上曾多次让人去请他做皇子师,都被他严词拒绝,更扬言此生再不踏入京城。
要想请动他,绝非易事。
明诛也知名师难得,并未抱太大期望。
但蔺无筝的一番心意她领了。
明诛嘴角带笑,“周大儒闲云野鹤惯了,若请不动也不必勉强。”
虽觉可惜,但她不愿强人所难。
“郡主要找周大儒?”
恰在此时,周大厨听说未来姑爷上门,特意大展身手,端着一道拿手菜走了进来。
刚进门就听到二人谈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