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头随着车身的行进,微微晃动着。
可以听到发动机的轰鸣,以及无线电里断断续续的指令声。
“就是很正常的训练画面嘛。”
徐英看了一会儿,觉得索然无味。
一连长没有说话,只是伸出手指,在屏幕上点了点。
“营长,您接着看。”
徐英只好继续看下去。
很快,画面中的坦克集群,抵达了预定的山头阵地。
然而,接下来发生的一幕,让徐英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。
画面中,所有的坦克都毫无征兆地调转了炮口,对准了不远处的一辆指挥车。
然后,便是疯狂的开火。
视频的录音效果很好。
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,驾驶舱里那些士兵们近乎梦呓般的呢喃。
“开火……”
“摧毁目标……”
徐英的脸色,彻底变了。
他猛地转过头,看向一连长。
“这……”
“营长,您看出来了吧?”
一连长的脸上,露出了苦笑。
“我的兵,他们攻击了我。”
“事后我问过他们每一个人,他们都说,当时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。”
“就好像……脑子里有另外一个人,在逼着他们那么做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了。
“最关键的是,我检查了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。”
“没有被入侵的痕迹。”
“一点都没有。”
徐英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屏幕上。
他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,沉重而压抑。
良久,他才缓缓地抬起手,按下了回放键。
画面倒转,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山头。
数十辆主战坦克的炮口齐刷刷地调转。
下一秒,火光迸射,震耳欲聋的炮声几乎要撕裂耳膜。
徐英关掉了播放器,目光如刀,首刺一连长。
“这就是你半夜不睡,跑来给我看的东西?”
一连长被他看得有些发毛,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“营长,我……”
“我的兵,他们事后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他抢在徐英发火前,急促地说道。
“不是撒谎,是真的不记得。”
“我找了军医,一个个谈话,甚至做了心理评估。”
“他们只记得接到了抵达预定阵地的命令,然后记忆就出现了一段空白。”
“等他们再清醒过来,指挥车己经被打成了筛子。”
一连长的脸上,满是后怕。
“他们看着我,就像在看一个鬼。”
“他们问我,连长我们为什么会攻击您?”
徐英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当然知道,士兵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攻击自己的首属长官。
这在部队里,是等同于兵变的重罪。
“你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鬼?”
徐英的声音变得低沉。
“我查了。”
一连长立刻回答。
“我把我们连所有的通讯设备,从单兵电台到车载系统,全部检查了一遍。”
“我还请了技术部门的专家来帮忙。”
“结论是,没有任何被外部信号入侵或者劫持的痕迹。”
这个结论,让徐英的眉头锁得更紧了。
现代战争是信息战,想要在无声无息间控制一个坦克连的火控系统。
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,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。
“会不会是……药物?”
徐英提出了另一种可能。
“某种能影响心智的药物,通过食物或者水源……”
“也排除了。”
一连长苦笑着摇头。
“军医也给所有士兵做了全面的体检,没有任何异常。”
徐英靠在椅背上,手指交叉。
“你排除了所有常规的可能性。”
“那么,你现在想说什么?”
“说说你的猜测。”
一连长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。
“营长,那天在附近区域活动的,不止我们一连。”
徐英的眼神微微一动。
“还有谁?”
“三连。”
一连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名字。
“谭建林的三连。”
徐英的表情没有变化。
“营长,你不觉得太巧了吗?”
一连长的声音里带上了控诉的意味。
“所有事情都解释不通,唯独他们在场。”
“而且,谭建林这个人……你不觉得他也很古怪吗?”
听完他的话,徐英沉默了。
“你的意思是,你怀疑谭建林。”
徐英放下茶杯,语气平淡地陈述道。
“是。”
一连长斩钉截铁地回答。
“除了他,我想不到任何可能。”
徐英的嘴角,忽然向上扯了一下。
“所以呢?”
“你觉得他是什么?天外来客?还是掌握了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黑科技?”
“他动动手指,就能让你的兵调转炮口,把你轰上天?”
这番话,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。
一连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他想辩解,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说起。
是啊,这听起来太荒谬了。
别说在纪律严明的部队,就算是在科幻电影里,这种“精神控制”的桥段也显得过于离奇。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”
徐英的语气冷了下来。
“你有证据吗?”
“哪怕是一点点,能够站得住脚的证据。”
“……”
一连长张了张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所有的推论,都建立在“感觉”之上。
而这些,在徐英这种务实到极点的指挥官面前,一文不值。
“没有证据,就凭空怀疑自己的战友,甚至是指控他用某种未知手段攻击同僚。”
徐英身体微微前倾,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?”
一连长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他当然知道,这几乎等同于诬告。
“营长,我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
徐英挥手打断了他。
“U盘我留下,这件事我会记着。”
“但现在,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议论。”
“一个星期后,就是方面军级别的大演习。”
“我不希望你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上。”
徐英站起身,走到窗边,背对着他。
“你当一连长,几年了?”
突如其来的问题,让一连长愣了一下。
“……五年了,营长。”
“五年。”
徐英重复了一遍,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“五年,还在原地踏步。”
“这次演习,是你最后的机会。”
“是骡子是马,拉出来遛遛。”
“别总盯着别人碗里的,先看看自己锅里还有没有米。”
“要是再拿不出像样的成绩,你就该考虑一下,是不是这个位置不适合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