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……
“一码归一码!”
徐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,他一拍桌子。
“出发点好就能掩盖他犯下的错误吗?”
“出发点好就能无视纪律,无视风险吗?”
“照你这么说,所有人都凭着一腔热血去胡来,部队还要不要管理了?”
这个问题很尖锐,首接否定了谭建林刚刚建立的逻辑。
郑安和刚刚燃起的希望,又瞬间熄灭了。
是啊,营长说的对。
错了就是错了。
谭建林脸上没有丝毫意外,反而露出了笑容。
“营长,您说得对。”
“出发点不能成为借口。”
“所以,我们再来说第二点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”
“咱们不谈动机,只谈结果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徐英,又看了一眼郑安和。
“我问您,我们这次去救援,发现了什么?”
徐英皱着眉,没好气地说。
“发现了你们二连和三连,全都擅自脱离位置!”
“不。”
谭建林摇了摇头。
“我们发现,那条看似平坦的河床,其实是个巨大的陷阱。”
“它的下面,早就被湍急的地下河给掏空了。”
“别说开过去一辆步战车,就算是一支徒步小队满负荷经过,都有可能造成塌方。”
“而塌方的下面是什么?”
谭建林的声音陡然提高。
“是一条我们地图上从未标注过的地下暗河!”
“一旦掉下去,别说人了,就是辆坦克,也会被瞬间冲走,连个影子都找不到!”
他的话,让徐英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谭建林看着徐英的表情变化,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。
他乘胜追击。
“营长,您想一想。”
“如果这次不是郑安和连长‘急功近利’,带着他的宝贝疙瘩步战车非要从那儿走。”
“提前把那块最危险的地方给压塌了。”
“如果这个巨大的安全隐患,没有被我们提前发现。”
“那么未来呢?”
“未来会不会有我们的战友,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闯入那片区域?”
“到那个时候,一旦发生塌方,掉进那条吃人的地下河里,后果是什么?”
“那就是车毁人亡的重大事故!”
“到那时,我们面对的,就不是取消一次演习资格这么简单了!”
“而是给烈士家属写信,是上军事法庭!”
谭建林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,掷地有声。
郑安和己经完全听傻了。
他呆呆地看着谭建林的侧脸,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对手。
原来……原来自己莽撞的行为,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意义?
他不是差点害死全连的罪人,而是……而是无意中拯救了未来可能牺牲的战友?
徐英的嘴唇动了动。
可他发现,自己竟然无从反驳。
“那都是假设!”
他憋了半天,才挤出一句话。
“没有发生的事情,不能算数!”
“哦?”
谭建林立刻抓住了他的话柄,嘴角微微上扬。
“营长,您刚才还说,凡事要看结果。”
“现在,客观结果就摆在眼前。”
“郑安和连长的行为,虽然主观上是犯了错。”
“但在客观上,他为我们整个军区的部队,排除了一个致命的安全隐患。”
“这个结果,难道不算结果吗?”
“还是说,只有犯了错才要看结果。”
“做对了事,避免了未来的悲剧,就要去找各种理由来否定?”
谭建林一连串的反问,打得徐英有些发懵。
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。
他要是承认这个结果,那对郑安和的处罚就显得过重了。
可他要是不承认……
那就等于否定了那个地方存在致命危险。
万一以后真的出了事,他这个营长第一个脱不了干系。
徐英的脸涨得通红,一半是气的,一半是憋的。
他指着谭建林的鼻子。
“你……你小子……跟我玩文字游戏是吧!”
他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,想一脚把谭建林这个刺头踹出去。
可理智告诉他,谭建林说的,他妈的该死的有道理!
“就算你说的都对!”
徐英猛地停下脚步,咬着后槽牙说道。
“那也改变不了他违反纪律,私自脱离指挥的事实!”
“功是功,过是过!”
“功过不能相抵!”
他依旧坚持着最后的底线。
谭建林立刻接话,态度诚恳。
“营长说的是,我完全理解。”
“纪律是部队的生命线,这一点谁也不能动摇。”
“我只是陈述我看到的客观事实,至于最终如何决定,权力在您,我无权干涉。”
他把皮球又踢了回去,姿态放得极低。
这一下,反倒让徐英满腔的怒火没处发泄了。
徐英狠狠地瞪着谭建林,那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。
而一旁的郑安和,眼里只剩下深深的震撼。
他没想到,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,拉自己一把的,竟然是平时最大的对手。
这样的口才还有担当……
郑安和发自内心地觉得,自己输得不冤。
就在这凝滞的气氛中,谭建林再次开口了。
“营长。”
“功是功,过是过,这话是您说的。”
“过,我们认。”
“但功,我们也不能当它不存在。”
徐英抬起眼皮,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我想替郑安和连长,向您申请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。”
戴罪立功?
“营长,郑连长虽然有错,但他本质不坏,更是一个难得的军事人才。”
“因为一个客观上避免了重大事故的错误,就让他错过重要的演习,我觉得可惜。”
“所以,我恳请您,让他继续参加演习。”
谭建林的话说得恳切。
徐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似乎有些松动。
“我向您保证。”
“在这次演习中,郑安和连长,不仅会出色完成任务。”
“他还会拿下个人一等功。”
“……”
郑安和的嘴巴慢慢张大。
个人一等功?
谭建林他……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
那可不是大白菜。
那是在千军万马中,立下扭转乾坤之功才能获得的至高荣誉。
徐英也愣住了。
足足过了十几秒。
“哈……”
徐英忽然笑了一声。
“个人一等功?”
“谭建林啊谭建林,我是该说你天真,还是该说你狂妄?”
他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“你当一等功是什么?”
“是你家后院的地瓜,想刨就能刨出来的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