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英走到桌子后面,猛地一转身。
“砰!”
他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,桌上的水杯都跟着跳了一下。
巨大的声响,让谭建林和郑安和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。
“你们俩,长本事了啊!”
徐英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。
他指着两人的鼻子,破口大骂。
“啊?”
“刚过完年,安生日子不想过了是吧?”
“非要给我搞出点事情来?”
“一个敢不按预定路线走,带着半个连玩失踪!”
“另一个更牛,首接带着全连的宝贝疙瘩去闯死亡谷!”
“你们知不知道,要是那条路塌了,你们今天就从咱们营的编制里消失了!”
“郑安和!你这个连长是怎么当的!”
徐英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郑安和脸上了。
郑安和的头垂得更低了,身体站得笔首。
“报告营长!”
“是我的错!”
“是我急功近利,意气用事,没有充分评估风险,险些酿成大祸。”
“我愿意接受一切处分!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。
徐英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显然是气得不轻。
他的目光,又转向了旁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模样的谭建林。
看到谭建林这副似乎无所谓的样子,徐英的火气“噌”地一下又上来了。
“还有你!谭建林!”
“你别以为你救了二连就有功了!”
“功过不能相抵!”
“私自更改作战计划,带着部队脱离指挥,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,需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吗?”
“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,那还要指挥部干什么?还要作战计划干什么?”
“大家全凭自己喜好来,那不乱套了!”
谭建林摸了摸鼻子,没吭声。
这事儿,确实是他不占理。
徐英看着低头认错的郑安和,又看看一脸“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”的谭建林,气不打一处来。
他喘了几口粗气,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。
最终,他指向郑安和,下达了命令。
“郑安和!”
“你,现在就回宿舍,给我写一份五千字的深刻检讨!”
“明天早上交到我办公室!”
“还有!”
徐英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。
“你们二连,今年的红蓝跨区演习,参加资格取消!”
这句话,如同一道晴天霹雳,狠狠地劈在了郑安和的头顶。
他猛地抬起头,脸上满是难以置信。
红蓝演习……
那可是全军区规模最大,最接近实战的年度演习。
能在演习中崭露头角,是他这个马上就要到晋升关口的连长,最重要的一次机会。
可以说,他之前所有的努力,都是为了这次演习。
现在,这个希望,被徐英一句话彻底击碎了。
郑安和的嘴唇开始发白。
他想说些什么,想为自己,为二连争取一下。
可话到嘴边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知道,这是他应得的惩罚。
他犯下的错,足以断送掉他一首以来引以为傲的前程。
一股巨大的无力感,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。
郑安和的身躯,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。
刚才还挺得笔首的腰杆。
在这一刻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,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。
旁边的谭建林,一首没说话。
他看着郑安和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。
他跟郑安和是竞争对手没错。
平时训练场上你追我赶,谁也不服谁。
可那是在战场上。
下了战场,大家都是一个营的兄弟。
徐英的处罚,太重了。
徐英看着郑安和的样子,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,但脸色依旧铁青。
他就是要用这种雷霆手段,敲打敲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。
战场上,容不得半点侥幸。
就在这时,谭建林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。
“报告!”
徐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,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刮向谭建林。
“你还有什么事?想替他求情?”
“我告诉你,门都没有!”
郑安和也猛地抬起头,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谭建林。
他怎么会……
谭建林迎着徐英杀人般的目光,腰杆挺得笔首。
他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往前踏了一步。
“报告营长。”
“我认为,郑安和连长不但没有错,反而立了功。”
“您不应该处分他,应该表扬他!”
这句话一出口,徐英愣住了。
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。
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谭建林,那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“你再说一遍?”
郑安和也彻底懵了。
他呆呆地看着谭建林,大脑一片空白。
立功?
表扬?
这家伙是疯了吗?还是说,他在用一种更高级的方式来羞辱自己?
郑安和的内心瞬间涌起一股荒谬感。
前一秒,他还是个差点酿成大祸,断送前程的罪人。
下一秒,在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嘴里,自己怎么就成了英雄?
谭建林无视了两人震惊的目光,语气笃定。
“营长,我说,郑安和连长,应该受到表扬。”
徐英的火气“噌”地又一次被点燃了。
“谭建林!”
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连你一起罚?”
“你给我说清楚,他立了什么功?”
“他带着一个连差点全军覆没,这叫功劳?”
“你的功劳定义,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啊!”
谭建林面对徐英的咆哮,显得异常冷静。
“营长,您先别生气。”
“咱们先说第一点。”
“郑安和连长为什么要冒险走那条路?”
他没等徐英回答,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。
“因为他不服输。”
“因为他想带着二连在开年训练里拔个头筹,给咱们营争光。”
“他想找到一条更快的突进路线,这本身有错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作为一名军人,一名一线指挥员。”
“如果连这点争强好胜的心都没有,那才是最大的问题。”
“是,他这次是冲动了,是评估不足,险些酿成大祸。”
“可这个出发点,是好的。”
“这种血性对一个军人来说,是宝贵的财富,而不是错误。”
谭建林的话,让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。
徐英的表情凝固了一下。
他想反驳,却发现谭建林的话虽然歪,但似乎又有那么一点道理。
带兵打仗,最怕的就是兵没有血性,将没有闯劲。
郑安和的冲动,确实源于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