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谭建林并没有板起脸。
他的目光越过他们,投向了不远处二连的坦克停放区。
“我看你们连的坦克,好像也有点灰尘了。”
“它可是你们的战友,也需要爱护啊。”
没有一句批评,但那几个二连的兵,脸却“唰”地一下全红了。
“是!是!连长,我们这就回去擦!”
其中一个反应快的,赶紧带头说道。
说完,几个人像是屁股着了火,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连队的区域。
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,三连的那个兵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他们的新连长,真是太有意思了。
这件事,很快就长了翅膀。
“三连长亲自擦坦克,还顺便‘提醒’了一下二连的兵”的消息。
不到中午,就在整个合成一营传开了。
谭建林这个名字,在一营的声望值,坐着火箭一样往上窜。
……
营长办公室里。
宋朗提着个保温杯,悠哉地走了进来。
“老徐,听说了没?”
他笑着给徐英的茶杯里续上热水。
“咱们那个新来的‘刺头’连长,又搞出新花样了。”
徐英正低头看着一份训练计划,头也没抬。
“他搞了什么花样?总不至于带着三连去炊事班帮厨吧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
宋朗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拧开自己的保温杯,吹了吹热气。
“他今天带着全连,把他们连的坦克,里里外外擦了个遍。”
“关键是,他自己是第一个动手的,也是干得最起劲的那个。”
徐英批阅文件的笔,停顿了一下。
他抬起头看向宋朗,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。
“亲自擦坦克?”
“没错。”
宋朗点了点头。
“二连有几个兵想去看热闹,还被他几句话说得满脸通红地跑回去了。”
“现在,不光三连,二连那边也叮叮当当地开始擦车了。”
徐英的嘴角,缓缓向上牵动了一下。
“这小子,有点东西。”
他把笔放下,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。
“放低姿态,跟士兵打成一片,用行动代替说教。这是最快收拢人心的办法。”
“他很清楚,对于三连那群兵来说,现在最缺的不是什么大道理,而是榜样。”
“他把自己摆在了榜样的位置上。”
宋朗深以为然。
“是啊,这一手玩得漂亮。把自己的战位当成家,把自己的武器当成伙伴。”
“这个头一带,三连那股沉寂己久的气,就活了。”
徐英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。
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。
过了半晌,徐英才再次开口,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。
“不过,老宋,你还是要多关注一下。”
“嗯?”
“他是个好兵,但一个军官的职责,不仅仅是带头冲锋,更重要的是指挥。”
徐英的目光变得深邃。
“当一个兵王,和当一个王牌连长,是两码事。”
“别让他陷在‘跟士兵同甘共苦’的自我感动里,忘了自己作为指挥官的真正职责。”
宋朗点了点头,表情也凝重起来。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“找个合适的机会,我会跟他聊聊的。”
“不过眼下,就让他先烧这把火吧。”
宋朗看着窗外训练场的方向,眼神里充满了期待。
“三连这潭死水,太需要这把火了。”
……
晚霞的余晖穿过训练场扬起的尘土,给归营的坦克镀上了金边。
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,一个个满身汗水的士兵从里面钻了出来。
谭建林最后一个从指挥车上跳下。
他拍了拍身上的灰,目光扫过自己的兵。
一个个虽然累得够呛,但眼神里那股子麻木劲儿,似乎被汗水冲刷掉了不少。
擦车带来的改变,是肉眼可见的。
可这还远远不够。
回到连部,谭建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面前摊开的是考核项目表。
密密麻麻的条目,看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协同作战、越野机动……每一项,三连的过往成绩都被标红了,惨不忍睹。
想在考核之前,把这些短板全都补齐,然后一举拿下全营第一。
这不叫训练,这叫修仙。
谭建林的目光在表格上反复游走,最终定格在了一个项目上。
运动中,行进间对动态目标射击。
这一项,在所有考核里权重极高,难度也最大。
但同时,它也是最能体现单车战斗力以及车组配合的科目。
更重要的是,这个科目,谭建林自己就是专家。
他很清楚,对于三连这群心气儿早就磨没了的兵。
与其让他们在全面追赶中再次泄气,不如集中所有力气,在一个点上打出个王炸来。
一力降十会。
只要把这一项练到极致,练到全营都望尘莫及的程度,那“脱颖而出”的要求,就算是达到了。
他心里有了主意。
第二天一早,三连的训练计划就变了。
所有坦克,全部拉到了射击训练场。
目标只有一个,打靶,而且是难度最高的运动中射击。
“连长,这……天天就练这个?”
丁乐成看着新的训练安排,脸上的表情有点懵。
“咱们别的科目不练了?到时候考核,总分上不去的。”
谭建林递给他一瓶水。
“总分?咱们现在有资格谈总分吗?”
他的语气很平淡,却让丁乐成一下没了词。
“先别想那么多。”
谭建林拧开自己的水壶,灌了一大口。
“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把炮弹给我塞进炮膛,然后瞄准,击发。”
“重复这个动作,首到它变成你们的本能。”
“首到你们闭着眼睛,都能感觉到弹道的位置。”
训练开始了。
一开始,抱怨声在各个车组的内部通讯频道里此起彼伏。
“我的天,又来?方向盘都快被我盘出包浆了。”
“瞄准镜看得我眼睛都快瞎了,全是重影。”
“这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。”
然而,这些抱怨,在看到一号指挥车的表现后,慢慢地就小了下去。
谭建林没有像其他连长一样,站在高处用望远镜指挥。
他就在一号车里,跟着所有士兵,跑着同样的路线,瞄着同样的目标,一遍又一遍。
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,他这个连长,陪着大家一起训练。
不仅如此,他的命中率高得吓人。
当三连的兵还在为偶尔命中一发移动靶而欢呼时。
谭建林的车组,几乎弹无虚发。